生变(1 / 3)

她走出来,蹲靠在墙边,无声落泪。

微风卷着花香迎面吹来,周怜舒抬眸,看见那棵茁壮的梨树。

打周怜舒记事起,这棵梨树便存在于院中。

立夏时分,梨花是开得最盛的,记忆里,周怜舒总是拉着周长林的手坐在石凳之上看梨花。

周怜舒抹了抹眼泪,周长林的身体如何,周怜舒能看出来,师父这一生行善积德,寿终正寝也是应该。

巨大的悲伤与无措笼罩着周怜舒,她转身回屋。

“师父。”她哭腔明显。

周长林虚弱应:“哎。”

周怜舒的泪水再次决堤而下,她哭着跑过去,依偎在他腿边,淡咸的眼泪喂到嘴边,周怜舒却觉得苦涩不堪。

她的喉咙疼的几欲滴血,眼泪不停的流,周长林见状心中了然,干瘪的手把她眼角的的泪水拭去。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如鸿毛。”他声音轻飘飘的,虚弱无力,像飘萍,“师父这一辈子最骄傲的不是自己的医术,而是捡了一个你。”他拿那双干瘪的手比划着。

“看着你从这么丁点大慢慢长啊长,第一次学会走路,第一次会说话,第一次学会用筷子。每一个成长,都让为师觉得比我这身医术要值得骄傲。”

“为师这一辈子,无妻无子无父无母,不想让你同我一般,孤苦无依,身如飘萍。想亲眼看着你风光出嫁,想看到你余生幸福美满……”

言至此处,他轻叹了口气,然后故作轻松道:“怕是等不到了。”

“小怜。”周长林唤她。

“照顾好自己,别让师父在天上担心你。”

周怜舒听他之言,猛然抬头,神情怅然。

“今日,是四月的最后一日,五月的梨树花开的最艳,最盛。明日,你用梨花给师父做个羹。”顿了顿,他费力地撑开眼皮,缓缓道:“算了,今日吧。”

周怜舒哽咽着点头,把手中的医书塞在他手里。

梨花羹,是周长林教给她的第一道美食,如今他想再尝一尝它的味道,日后怕是再也不会尝不到了,自己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周长林闭着眼躺在摇椅之上静静等着新鲜的梨花羹,嘴角含笑,看起格外祥和。

突然,他稀少的眉毛聚在了一起,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煞白,他紧咬嘴唇,尽力让自己不发出声音来。

约莫半刻钟,他痛苦的表情终归平静,眉毛缓慢放松下来,手中的医书掉落。

“咚——”的一声,和周怜舒豆大炽热的眼泪一齐,掉落。

她停下了手中的事,回到屋内,她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嘴唇也颤抖起来,雾气很快就升了上来,模糊了双眼。

她声音酸涩,“师父……”

回答她的是屋外“沙沙”的风声。

此刻,周长林歪着头,贴在摇椅上,仿若无骨。

他们之间道别了吗?对于周长林而言,他所做的所有,皆是无声的道别。

可对于周怜舒而言,师徒二人之间永远差一个完整的道别。

原来,真正的离别不是见不到面,死生两隔才是。

来不及反应,眼泪就好似瓢泼一般落了下去,她嘴唇和伸出的手指颤抖不止,犹豫再三终于探上他的鼻息。

她向后一跌,满脸悲痛。

“师父?”她试探性开口喊道,希望周长林还能像往常一样回应她。

可终究无人回应,她不死心,又喊了两声。

她内心所希望的奇迹并没有视线,周长林的的确确,永远地离开她了。

她有点无措,靠在墙边蹲下来用力环住自己,像是想要把自己禁锢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她站起身,来到屋外,看着还未完成的梨花羹,来到跟前,端着汤匙,手却像是被控制了一样僵硬,无论如何也没有动,脸上疑惑的表情久久不散。

她有一瞬间的停滞,闭着眼睛用力回想着,可制作梨花羹的步骤就像是从她脑海中无声消失了一般,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她神情空洞,像是遗失了某部分重要的记忆。

而此刻,浮玉教某一处书房。

布置低奢,放眼望去,纱幔瑰丽,若隐若现勾勒着书房两侧的桌案以及上面的熏炉,袅袅缭绕。

“教主!不知一月后,游街该如何举办?”说话之人,眼尾狭长,两撇胡须均匀翘边,下巴中间有一较大的黑痣,字里行间貌似都充斥着阴谋算计。

而他的前方,俨然坐着一位黑袍之人,黑袍上的暗纹在在光影下涌现,仿若腾江,领口处用金线装饰,他单手支着自己的脑袋,神色慵懒,衬得他愈发危险蛊惑,而此人——正是裴位。

“去年是如何办的?照办就是,这还用问?”他道。

“但,去年之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