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柩照进暗室，阿娇一身素服长发披肩，望着身旁熟睡的丈夫。长卿生得很美，不是男生女相的娇美，而是干净温和，带着清酒的醇香。即便睡着他也只是双手交叠，静静地躺着，发出微弱的呼吸。

阿娇很满意长卿做她的丈夫，长卿温柔体贴，教养极好。而令她今夜无眠的是长卿预备纳妾了。

他们不过成婚一月，阿娇不明白，长卿平日并没有表现出对她的厌烦，为什么这么快就要纳妾？

她自问平日做了一个贤妻的职责，操持家务，闺阁之间对他温柔软语……最重要的是，那个妾听说是长卿的舅母平阳长公主从扬州买来的瘦马，后来转赠给他的。

长卿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阿娇清瘦的脸庞眉心微蹙盯着自己，他醒了醒神，“怎么睡不着？”

阿娇闻言拉了被子躺了下去，“做了个梦。”

长卿闭着眼睛微微笑了笑，“梦见什么了？”

“梦见你那个瘦马了。”

长卿道，“怎么？还没进门就酸了？要是你实在不喜欢就算了。”

阿娇笑了笑，拉住他的手臂乖顺地往他身边靠，“没有。只是觉得她的出身也实在差了些，这样的人带到家里来恐怕毁了你的清誉，不然你再换一个良家子？好歹别从你那些同僚手里过趟。”

长卿闻言笑意散了不少，将手从她怀里抽出，“又不是萝卜白菜，挑挑拣拣的，就她吧。”

阿娇看着长卿侧过身的背影，也躺正了过来，头顶的月白帷帐渐渐模糊越来越小，终于化成一道黑色的无边无际的长河。

虽是妾室，但有了长卿的吩咐，阿娇还是恪守主母的本分，将家里装扮一新，宴请了长卿亲近友朋，又给下人分开一桌，喜糖喜酒喜钱各自分了下去。漫天的红绸子挂满了宅院，鞭炮绽放在新娘的红绣鞋边，惊得她莲步怯怯。

阿娇今日一身荷绿衣衫与鲜艳的红衣的长卿共坐上首。长卿脸上只是带着淡淡的笑，和他们成亲那日一样。

也难怪，他们的婚姻是阿娇算计来的，高攀了这位皇帝的小舅子，征西大将军的外甥，如今她也没什么好怨恨的。

新娘端了茶送到她手边，娇声道，“主母请喝茶。”

阿娇细细打量起这瘦马，低着眉眼依旧能看出水灵的一张小脸，只是白得太过，看起来身体不是很好。不过这不是她要考虑的问题。

喝茶需得先赠礼，阿娇对这事也不过按部就班，并不大上心，她顺手拔下头上一支金簪交到了这瘦马手中。

“王菱谢主母。”

原来叫王菱，菱花她倒是喜欢的，只是和这女子似乎不大相称。王菱态度看起来倒是不卑不亢，眼中掩不住的意气风发，并不像菱花那样谨小慎微。

“程娇？”

长卿略带冷意的声音传来，阿娇才反应过来王菱还端着茶碗，而自己愣神久未接过。阿娇忙去端茶水，却接了个空，一碗不算太烫的茶水洒在了她和王菱裙边，在偌大的明堂前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样的招数太老了，却也经典。

阿娇淡淡望着王菱，她眼中已蒙上了淡淡一层水雾，红红的眼睛像兔子一般楚楚可怜。而堂上众人却也无一人开口，只是悄悄议论着。

“我就说这么顺利，到底还是出事儿了。”

“这长卿做的确实有些不地道了，这才几个月啊就纳妾，也亏得程娇能忍到现在。”

“哎，好歹都同意了，操持也操持了，到了这一步又当着众人的面闹这出，不是让长卿下不来台么？”

说完这话果然见长卿亲自起身将王菱向后拉了拉，待仆妇收拾完地上的碎瓷片和茶叶，拿出帕子为王菱擦了擦衣裙。

长卿起身看了看阿娇，她依旧端坐着，眼神已带了淡淡的嫌恶，转向他时方多了几分柔和。

“再端一碗茶来。”长卿拂袖重又坐回上首，语气已比先前多了几分冷意。王菱知道他是在警告阿娇，也见好就收，规规矩矩将茶递给阿娇。

当她以为阿娇会发作时，却见她只是平静地接过茶水，微微抿了一口，然后看着司仪将一长串枯燥的流程做完，待她被送入洞房后就起身换上笑容和新郎官一道与宾客应酬往来。

陈武看着长卿走来，大手一揽灌了长卿几杯酒，大有不喝完一坛就不放过的意思。阿娇接过酒杯，对陈武使了个眼色，“别缠着他了，新娘还在等着呢。”

她从众人手中救出长卿，端了酒杯替他饮酒，长卿看了仰头笑意晏晏的阿娇，转身走入了新房。

王菱坐在床上紧张地攥着扇子，她和长卿不过在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这个男子生得美丽，家世高贵，她也拿不准如何长卿就看中了她。何况他和妻子才新婚一月，难道是那位主母身体有恙？

长卿沉着脸走了进来，王菱立刻端坐正扇，却从缝隙中见他在桌前坐了下来。

茶水倾斜入杯的声音响起，长卿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