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季荀礼走后，老头儿走进自己的小作坊，开始拉直嗓子喊李响，但是却无人应答。

只见两大儿，魁梧的似一座巨山，声如洪钟，有力的双臂举着笨重的木斧，用力朝着树干劈去。哥俩正全神贯注、聚精会神地削去大块大块的木片，所以没听见老头儿的喊声。

老头儿见没人搭理他，便开始往马厩走去；进到棚里，在草料堆边看到蹲着的李响。

李响正蹲那儿如痴如醉地读着书，并没有给饿的嗷嗷待哺的马驹喂食，这是李木匠最恨不过的了。

李响身体单薄，不宜干力气活儿，比不上他那两个哥哥，这还算情有可原。唯独读书成癖，两耳不闻窗外事，最叫李老爹可恨。

李木匠又喊了两三遍，可李响还是没答应。

比马叫声更碍事的，是这小儿子将全部的心神投入到书本中，竟一点儿没听到他爹吓人的喊声。

临了，老头儿不顾自身的年迈，往李响身边跑，一拳挥去，书本掉进了草料堆。

紧接着一巴掌打在李响的头上，打得他两眼冒花，身体也摇摇晃晃起来，险些摔进旁边的马粪堆里；亏得老头儿动作利落，伸出右手，把他给拉了回来。

“好呀，你个懒鬼！叫你给马儿喂食，你倒是沉迷于书里。干完活，再看也不迟呀！” 李老头儿颇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架势。

李响给这一巴掌打得是晕头转向，鼻血直流，连忙扶着草垛坐下；他两眼汪汪，为的是被丢入草堆的书，皮肉上的苦到是其次。

李老头儿见状，粗声粗气地道， “起来，畜生！我有话要与你说。”

“天晓得，他会怎么样训斥我。” 李响心里嘀咕道。他慢吞吞地站了起来，眼睛里还蓄着一些泪花。

老木匠瞧他那娇娇气气的样儿，火气又开始冒了上来， “现有份差事与你做，切勿给我李家丢面儿。你给我上那季大人家当先生，教授他家俩小儿。在府中，切记谨言慎行，少说多做，别瞎打听事儿，听到没！”

李响两颊红红，低头看着地，呐呐答道， “知道的。”

他有二十出头的年纪，外表相当文弱。

五官算不上端正，倒也清秀：鼻子挺拔，两双大眼似玻璃球般清澈透亮。沉静的时候，显得好学不倦，热情如火，现下却是哀哀怨怨的神情。

乌黑的亮发被粗布束起，窄窄的额头让他的脸看起来更显幼态。如若说起勾魂摄魄这词，他倒是也当得上。他的漂亮面孔，赢得不少妙龄少女的赞许，这也是近几年才有的事儿。

第二日，季荀礼便派了府里的管事来接李响。

管事姓宋，单名儿磊。宋磊是瞧不上李响的，一穷酸书生落魄至此，着破衣破鞋，满口之乎者也，疯疯癫癫。

于是一路上，宋磊对于李响的提问都是不搭不理，李响自讨了个没趣儿；但他也不恼，只是摇头晃脑地背起近来自己喜欢的书来。

街边偶有豆蔻少女，一手执扇掩面，一手装作挑选胭脂香粉，作羞羞怯怯状偷眼瞧这小书生。远处似有歌女唱道：小小白面书生，只晓读书之事，不明那欢愉之事；打眼儿不瞧那青红绿柳俏佳人，该是何等倾国倾城之女入他眼。

李响一面背，一面走，很快便到了季荀礼的府邸。初眼看，门口的石墩子高大威武，涂着红漆的木门庄严肃静。跨过门槛台阶儿，入眼的便是花团锦簇的庭院；庭院左侧有着夏日纳凉的亭子，亭子旁则是一池清水。

此刻，亭子里坐着一名身着锦衣华服的妙龄女子，她是那般的清纯淡雅。她带着这独一份的天真无邪，遥遥地望着李响。季荀礼昨日与她说过，今日午时府中的管事会领着教书的先生来。“这小小的男人便是先生罢。”沈墨心里暗暗说道。

在沈墨的印象里，先生多是粗俗讨厌、蓬头垢面的主儿。但李响与她印象里的先生大不相同：面色红润，唇不点而含丹；身穿带补丁的粗布麻衣，但却干净整洁；一手捧着圣贤书，一手拿着一件水蓝色长衫。

这乡下来的小书生，皮色那么白嫩，眼睛那么温顺。竟使爱想入非非的沈墨以为，说不定是女儿身扮得白面书生。

这可怜的小先生正巴巴地站在门口，不敢往里走，沈墨见了不由得怜惜起他来。

她缓缓地站起来，向着李响这边走来。

李响正看着这高门华屋愣神，耳边突听到柔美的声音，禁不住浑身一颤：“小先生，为何站立于此？”

他连忙转头，看到沈墨□□可人的眸子，浑身的怯意便卸去一大半。随而，惊讶于沈墨的美丽，脑子里一片空白，连自己为何来此都忘了个干净。

沈墨瞧他那傻样子，只能无奈的再问了一回。

“夫人，我是来府教授两位少爷的先生。”蓦地，李响才这么回答出来。他为自己的愣神而感到难为情，两双手不禁用力地攥紧手中的物品。

沈墨瞧着他，一时里说不上话来。两人离得很近，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