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粥是在一片夜色中醒来的，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此刻在哪里。但她看见了坐在车头的次仁。

打开车门冷意瞬间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次仁叼根烟抬头望着星空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听见车门声他回过头看了一眼余粥，把烟头踩灭转身回到车上。

回来时手上多了件衣服，“草原的夜还是很冷的”说着披在余粥身上。

“谢谢”余粥抬头望向星空。草原的夜宁静而安详，一眼望去是广阔的黑暗，四周静到只能听见风的声音。她试着伸出手，但看到的仍然只有银河般的星空。

“你刚刚在看星星么”

“嗯”

余粥直觉今晚的次仁不太一样，很安静，但太过于安静了。

她觉得应该要说些什么，但一时之间找不到话题。突然一道光线划破夜空“流星，那是流星么”

“嗯，不要眨眼，一会儿还会有”

太过于安静以至于时间如此的漫长，她觉得这样的氛围有些压抑“你经常来这里？”

“不是～偶尔会来”

余粥转头看着次仁，试探到“难过的时候？”

次仁还是静静的坐着，久到余粥觉得他应该不会再出声时，传来一句回应。余粥想如果不是草原的夜如此安静，她大概会忽视了这一个却带有淡淡忧伤的“嗯”字。

接下来的几分钟，余粥大脑快速运转今日所发生的事情，是哪一个点致使次仁悲伤难过。

“明天是我的生日”次仁突然出声“但是…我已经十几年没有过过生日了”

那一定是有故事了，而且这个故事不会太美好。

“其实我有个姐姐的”-哦是关于姐姐的 。

“她比我大5岁”-比我还小一岁。

“明天…也是她的忌日”-果然不是什么美好的故事……等下，明天是她姐姐的忌日，但他刚刚说明天是他的生日，那……

余粥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惊愕的睁大眼睛看向次仁，随后又低下头，还没等她消化完刚听到的内容次仁声音再次响起。

“就在我生日的那一天，她出车祸死了”次仁似乎是说给她听又似乎根本不需要她的回应，自顾自说着“那天阿爸阿玛说是要带我们去镇上买一个最漂亮的蛋糕来给我过生日，但是就很巧那天我们家的小马儿要出生了，我非要闹着看马儿生产，阿玛没办法只好留下来陪着我，最后就只能阿爸带着我阿加去镇上买蛋糕。在他们…回来的路上与一辆车相撞，我阿爸腿受了很严重的伤，我阿加…”说到最后近乎呢喃，可余粥还是听见了那一句“当场就死了”

她不是没听过各种的悲伤离合，但在这一刻她还是产生了一种剧烈的悲伤，她觉得最难过的大概不是姐姐的意外死亡，而是她死在了弟弟和阿玛满怀期待他们回家的时候，死在了给弟弟买生日蛋糕的路上，那本该是他们最开心快乐的一天。

这是一种怎样的悲痛欲绝，她无法体会。

次仁依然直视着前方，看起来没有任何的变化，但她能感觉到他的悲伤蔓延在整个夜色中。余粥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因为此刻她的震惊并不亚于悲伤。

“我一直都觉得是我害死我阿加的”次仁语气依旧平淡，余粥猛的转过头看着次仁，心莫名颤了一下，她终于知道次仁此时痛苦的源头。

他低下头声音带着颤抖“如果我没有过这个生日他们就不会去买蛋糕，就不会出意外；如果我没有要看马儿生产，也就不会只有阿爸和阿加；如果我们在一起会不会就…”

“阿次”余粥不忍再听下去，她得打断他，但她觉得自己此刻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她不知道要怎么才能减轻他的悲伤，让他不这么难过，至少不要这么难过。原来所有的语言在悲伤来临时真的很无力。

余粥走到次仁面前，牵起他紧紧抓在车盖上的手，斟酌了一下，轻声道“阿次，不是的，这不是你的错。那是意外，每天都会发生的意外。只是…凑巧…凑巧那一天是你阿爸和你阿姐，凑巧…是你的生日”次仁听着她的声音抬起头，即使在浓浓夜色中余粥仍然看到了他赤红的眼睛“或许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阿妈没有陪着你，会不会出事的就不是两个人，阿次是你…是你救了你阿妈。也是你，在她悲痛欲绝时给了她活下去的动力，你是她的希望是她的救赎！”

次仁怔怔的没动，嘴唇翕动想说什么

余粥捧起他的脸语气温柔“每年生日你都会坐在这里这样自责么”她想到这样的阿次就觉得很心疼。

“嗯。每年这个时候阿爸阿玛会准备酥油灯来祭奠阿加，可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他们的样子我就会觉得更难过，”次仁的每一句都带着痛苦。

“次仁，意-为长寿对么？” “嗯”“阿次他们很爱你，并不会因为你阿姐的离去少爱你一分，相反，他们希望你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