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村正(2 / 2)

,但当时年纪还小,好像才……十六七?背着家里人一个人跑到镇子上,厚着脸皮,连着一个月,天天去求医馆大夫,勉强被人收作打杂,平时就干一些裁草纸,分拣药材,给大夫端茶送水买饭跑腿的活计,给的月钱很少,但她在那里干了几年。”

曲佑凝蹙起眉头,很不赞同:“是想感动大夫收她当学徒吗?不可能的。”

学医花的时间太长太长,大夫们就算要带徒弟,也只会挑稚童,十六七岁还不识字的,根本没可能。

医馆大夫的确没有收她当徒弟。

但老村正在那几年的时间里,多多少少识了些字,硬生生将整个药房的药材、大夫用到的药方都背了下来,还用少得可怜的月钱,在后来一些比较艰难的时间里,养活了家里人。

后来她自己开了小药馆,经营得很好,哪怕她后来年纪渐长,成亲生子,也从来没有中断过学习,靠着越发精湛的医术和始终实惠的价钱,在周边地区积累了很高的声望,选村正时以巨大的优势当选。

曲佑凝再看下面忙碌的老村正,愈发多了些敬意。

“哪里像了?”她还记着刚才雷朝的话,更是不懂,“换做是我,我做不到。”

她这一生,被亲友评价最多的就是“端着”,处处争先,受不了被人看低,换做是她,绝对会败在第一步,去求人。

她并不觉得别人做这样的事是上不得台面或是别的,相反,她觉得这样为了自己的目标,能用尽一切办法的人非常厉害。

她做不到,所以在很多事上,往往会耗费人力物力财力,去绕更大的圈子,经历更多的麻烦。

而且曲佑凝深知自己的出身之高优势之大,现有所有令人惊叹的成就,无不在此基础上达成,失去先天高于旁人的平台,她同样泯然众人。

老村正是靠自己爬出泥沼的,她不是。

雷朝也说不清自己这样的感觉由何而来,但他并不觉得错。

他望进曲佑凝眼中时所看到的熠熠生辉的宝藏,就像他见到老村正时所看到的。

一样是千磨万击,一样是百炼成钢,就像扎根崖壁的松,在最贫瘠的地方,长成最挺拔的大树。

雷朝没有解释自己这些有点杂乱无章的想法,只是和曲佑凝一起看老村正抓药。

几个小孩儿玩闹着靠近老村正,在大桌子边上打闹,老村正忙着抓药没工夫赶人,只是嘴上中气十足地骂骂咧咧:“小兔崽子找你们爹玩去,少来老娘这里烦,滚开点!碰到了屁股都给你们打烂!”

玩得脏兮兮的泥猴丝毫不惧,反而更嬉皮笑脸地抱住老村正的腿摇晃,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抱了一会儿后就跑开了,排队的人善意地哄笑起来,身边的雷朝竟也笑出了声。

“怎么了,你们都在笑什么?”曲佑凝什么也没听清,一脸懵。

雷朝给她复述:“打头那个叫田大俊,是村正的孙子,从围兜里掏了把铜板走,还说是来替脸皮薄的爹来找他娘的。”

一群脏得连是男是女都分不清的小屁孩,拿到了钱便气昂昂地直奔糖人小摊,最前面的田大俊恨不得把下巴抬到天上去。

曲佑凝也不由得失笑。

“下去吧。”田大俊一看就深知老村正抓药的时间,紧着最后这点最忙的时间来,带着其他小孩一走,老村正也忙活得差不多了,取下围兜坐到小凳子上,小儿子收拾起有些凌乱的大桌子来。

看见雷朝过来,老村正只用余光斜睨一眼便别过头去,看都不想多看。

还在收拾的小儿子却看到了露出一点身形的曲佑凝和两人牢牢牵着的手。

雷朝身上的衣服虽然是玄色,但绣样精致,身后的曲佑凝更不用说,金雀钗亮眼得紧,耳下微微晃着的赤金缠玛瑙坠子也好看极了,油纸伞是从未见过的样式,上面的画说不出的好看,衣裳下摆没被挡住,绣线中的金银反射出细微的闪光。

虽然戴了绢布面罩,还被雷朝挡住不少,但怎么看都不是一般人。

“娘,娘!”小儿子压低声音喊了两声。

“喊我干嘛,那臭小子还好意思让我看到?”老村正虽是这样说着,脑袋还是诚实地转了过来,两人已经走到了大桌子前,曲佑凝也从雷朝身后走了出来,取下面罩。

“村正。”曲佑凝微微笑着,做了个颔首礼。

老村正一下站起来,小儿子赶忙上前扶住却被推开。

“哦哟,仙女儿嘞!”老村正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一张脸笑得灿烂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