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救苦(1 / 2)

一般人在遽然遭逢重大變故時,都會失去理性思考的能力,而只能以動物性的本能來應對。只有極少數的人能夠在突發的危機中保持冷靜,以理性和智慧來尋求化險為夷之道,這樣的人萬中不得其一,而陳香鳳就是一個。

陳香鳳試了一下姬家桐的體溫,還是滾燙的。她又翻開他的眼瞼看了看瞳孔,也還沒有放大,那這麼說來或許還有救。

陳香鳳雖然不是醫生,可是她家裏有兩個半醫生,爸爸和大哥是兩個,二哥在還沒有從醫學院畢業之前就只能算半個。平常他們爺兒三個聊來聊去的,多半是些醫學方面的事,陳香鳳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多少也懂得一些。更重要的是,陳爸爸是在家裡開業的,她就親眼見過父親如何為瀕死的病人急救。

決定了該怎麼做之後,陳香鳳就不再發抖了,手心也不冒汗了。她凝神攝慮,深吸了一口氣,毫不遲疑地俯下身來,向著姬家桐的嘴裡吹去,將她的生息注入他的生息。緊接著又用雙手大力壓向姬家桐的胸口,以她的活力去敲醒他的活力。然後將耳朵貼在他的胸膛,熱切地期待能聽到生命的躍動。這樣不斷地週而復始,一遍又一遍,只見她面容肅穆,眼神堅定,即使半個小時過去了姬家桐都還沒有復甦的跡象,她仍然不露絲毫氣餒的神態,只要他還有一線生機,她就絕不放棄。

心肺復甦術雖然是在1960年代才形成標準化的動作,並且向世人普遍推廣,但在此之前就已有許多醫護人員懂得這種急救方法了。即使在如《金匱要略》、《肘後方》、《千金要方》及《管氏五絕治法》等我國古代醫書之中也都有記載,說起來算是一種很普通的醫術,是以陳香鳳能從他父親那兒學到這法子並不足為奇。

不知過了多久,又不知多久之後過了多久,就在陳香鳳筋疲力竭,幾乎再也撐不下去的時候,她突然從姬家桐的胸口聽到了心跳的聲音,接著臉上又感受到了他呼吸的氣息,她心頭狂喜,眼眶一熱,淚珠撲簌撲簌地落在他的胸前。

姬家桐正要開始習慣地獄裡的黑暗與空虛,卻又突然發現自己被關在了地獄門外。那麼…他想,連地獄也不要我了嗎?他緩緩睜開雙眼,矇矓的光影中一個女子似在撫拭他的額頭,她好像是慈愛的母親,又好像是溫柔的嬌妻,或者…她應該更像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來拯救在無盡的傷痛中煎熬的他。

姬家桐很想向菩薩跪下,可是他只有力氣移動他的手指,滿懷謙卑地捏著菩薩的衣角,乞求菩薩解脫他受的苦難,寬恕他造的罪孽,帶他到無憂無慮的極樂世界。

在菩薩悲憫的注視下,姬家桐抽抽噎噎地哭了,錐心泣血、痛不欲生地哭,積蓄了十幾年的傷痛像洪水一般破堤而出。他在洪水中載浮載沉,就在快要滅頂的當兒,他掙扎著大喊:「菩薩救我!菩薩救我!」。

雖然他的喊聲低啞微弱,可是菩薩似乎是聽到了。因為突然之間,險惡的激流平息,洪水退卻,眼前出現了一片碧海藍天、晴空萬里,他知道自己得救了,於是就放心地像個嬰兒般的沉沉睡去。

陳香鳳癡癡瞧著沉睡中的姬家桐,心中泛起了重重疊疊的思緒,一波又一波竟是難以平息。她擦擦臉上的淚痕,心想我怎麼也陪著他哭的這麼傷心呢?他哭的那麼悲苦,一定是有什麼極為淒慘的往事,那會是什麼樣的往事呢?難怪他平常落落寡歡,原來心裡埋藏著這麼深沉的悲痛,想到這兒,不由對他大起憐惜之情。

在昏暗的燈光下,她發覺姬家桐好像與往日有些不同了。他臉上原先緊繃的線條似乎已變得柔和,稜角也不再強硬凌厲,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副安祥雍容之姿。他以前緊鎖的眉宇也舒展了開來,令人難以置信地露出了濃濃的書卷氣息。陳香鳳看得心頭大震,沒想到在他兇悍的面具之下竟然潛藏著如此高華的氣質!

他真是一個謎一樣的人啊!這一切實在太不可思議了!只因為一股謎樣的衝動,她就莫名其妙地大老遠跑來救了一個謎樣的人。這絕不會是巧合,而是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要把他的性命託付到她的手裡!陳香鳳並不迷信鬼神,這時候卻不得不對上蒼心生敬畏,並且相信這番玄異的際遇,一定有什麼重大的寓意,只不過天機難測,其中的道理就不是自己所能忖度的了。

陳香鳳想到剛剛對姬家桐施行急救的時候,居然毫不考慮就嘴對嘴地渡起氣來,這讓她面紅耳赤。雖說「嫂溺叔援,事急從權」,但她從有記憶起就沒有碰觸過男人的身體,不料意外的發生了這麼密切的肌膚之親,讓她想到就心慌意亂,不敢再想。無論如何,她知道自己的命運已經和這個男人緊緊的糾纏在一起了,可是;以後他們兩個又會如何呢?她就更不敢再想下去了。

「唉!」,陳香鳳嘆口氣,心中五味雜陳。看著姬家桐的胸膛穩定起伏,估計危險已然渡過,她想想至少拯救了一條寶貴的生命,已足堪欣慰,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眼前這局面還是先收拾收拾吧!由於校長家也在校園裡,於是陳香鳳就跑去找校長了。

……

姬家桐醒來的時候,首先看到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