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uce：“克拉克，你在听吗？”

Bruce：“……”

Bruce：“西尔维娅渡过危险期了，医生说她这两天就会醒。”

克拉克这才有了些动静，他抬起头，乱糟糟的黑发遮去了眼里大部分的神色。他牵动着嘴唇，说，“谢谢你，Bruce。”

“……”Bruce问道，“伤口距离致命还有些差距，那时你醒过来了吗？”

“…没有。我只是记得她的气息。”

勉强过关的回答。

Bruce在穿过传送门抵达这个宇宙的时候，迎面就看到了自己刚送走没多久的妹妹被人开了膛。

Bruce的手指已经搭上了氪石枪的扳机，对面的氪星人才一副回过神来的样子，一把抱起了西尔维娅，跌跌撞撞向着不知何时重新打开的大门奔去。

明明红太阳射线已经关闭，他却好像忽然忘记了怎么飞翔。

后来听闻，忽然换了新装的超人抱着人去了医院，转身飞走，直至外面的骚乱结束，他才又回去，跪在手术室外。后来有人去带走他时也没有一丝挣扎的意思。

异世界的妹妹在想些什么，Bruce大概能猜到——就克拉克现在这个状况，显然是在给一个自己寻死的人做心脏起搏术。

可是给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一些虚无缥缈的妄想，让他不得不活下去，简直就像沉入深海之中，求生的本能在绝望的被动的挣扎，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折磨。

但是Bruce同样也明白，如果克拉克死在这里，西尔维娅这一生都不会再原谅她自己。

于是Bruce说：“她希望你活下去。”

那双曾被无数人夸赞过的、好像天空一样澄澈的蓝眼睛一下溢满了痛色，他颤抖着，眼泪顺着脸庞跌落下去。

落在手套已然干涸的血迹上。

于是他说：“好。”

回到自己的世界后，克拉克连着做了好多天的梦。

他想起来自己其实远在星球日报的办公室第一眼看见抱着包裹探出一个头的西尔维娅时，镀过铅层的钢铁之心就颤动了一下。

他想起来他在街头捡到那颗失落的星星，在星星抱上来的一瞬间，小记者通篇的草稿全部消失不见，他满脑子只记得他不能再让他的星星流泪。

他想起来自己忘却了所有约定，忘却了濒临死亡时的悔恨，忘却了不甘，忘却了那双在人群中找寻克拉克·肯特的眼睛。

他想起来他曾经觉得小心翼翼的西尔维娅太过可爱。

——他怎么能这么想？

西尔维娅是在家人的爱中长大的，她本该对所有的事都充满自信，从不怀疑自己，从不犹豫不决。

直到遇见了他。

玫瑰削去了自己的刺。

他只是没被刺扎到，就先入为主地以为她生来如此。

……如果他能早点想起来。

如果他能早点明白，爱与坚强从来都是构成西尔维娅的不可缺一的要素。

所以哪怕失去了奔赴的勇气，她仍然会为了家人在生死抉择前举起刀刃。

她仍然会为了一点让克拉克活下去的可能，就又抛却得之不易的归处，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去探测钢铁之躯之下，是否是一颗柔软的、会哭泣的心。

克拉克一直觉得这个世界美好无比。

山鸟花树相闻，川河湖泊不息，阳光总是公平的，微风绕过千里过树间，路边招牌上垂下一丛花叶，零散地在路上嵌下影子。

克拉克很喜欢在斯莫维尔的那点时光。

西尔维娅贪玩爬上树去，在高处眺望远处的景色，双腿在空中晃啊晃，裙摆柔软得好像云朵。

过不了一会儿，西尔维娅就会将双手拢在嘴边，拖着长音喊他的名字。

有时候克拉克会直接飞上去将西尔维娅抱下来。

有时候克拉克会在树下张开手，等着星星落入他怀中。

现在，星星回去她的故乡了。

徒留他记得所有，不经意间的字字句句，好像全世界都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墓，而他试图从那些从前的美好之中，辨认出一个结论。

他与所爱早已死去多年。

世界是她的遗嘱，而他是她唯一的遗物。

带不去彼岸，于是只留他在河这边。

挣扎着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