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沉(1 / 3)

这个世界的混乱程度总是能超乎她的想象。

至少今天听说有人带着装甲车和火箭炮试图攻陷这里的时候,露出惊疑表情的就只有千鹤子一个。而据说那些人在入口就被处理了,甚至没能进入大厅。

看来是真的很习惯被杀了。最开始还会为他保卫生命手段的极端感到疑惑,但似乎想要干掉他的也都是些极端的家伙。结果只剩下自己原有的社会常识被反复洗刷。

“你真是受欢迎呢。”

少年靠在千鹤子的膝上,她摸了摸他的头发。

手感真好。明明是人,却有抚摸猫一般的心情。但是,并不怎么觉得他像猫。

猫是警惕又固执的生物。取得了信任就有机会接近,好恶都非常明显。而她还无法用任何一种生物明确地比类他。

“嫉妒了?”

“开玩笑的品味真差。”

不讨厌这样。

和他一起的时候,对于此处是否当真属于现实的疑虑会削薄一些。

人的体温好温暖。心跳的声音令人安心。那一天之后,过于接近的关系也还是延续了下去。

理智发出嘲笑自身的声音:如果说会喜欢上他是一种既定的事实,将结果塑造出的理由也注定已经与真正的恋情相差甚远。只会将视线投放在他身上,和异常状态下的移情本质上并无区别,是自我保护的一种。

而且还是说要去死的男人!

要是他从来没对千鹤子说过那些话就好了,要是不告诉自己存在期限就好了。要是能把这一切只是当做妄言,不去相信就好了。

但那种想法也不得不消失了。度日渐久后,意识到了太宰有可怕的、优秀的头脑,而且具备惊人的理性。他没有欺骗她的必要。

“不会觉得累吗?”千鹤子低头问他,他的手指于是也顺势绕上了她滑落的发梢,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

就算是作为旁观者的她也能明白,他的权力还在一步步扩大。但是他一次也没有显露过为此愉快的样子。似乎是“必须如此”才要这么做的。并不享受这一切,只是淡然地、像划去清单上的条目一样有条不紊地将棋子按部就班地放置在正确的位置上。

这并不是他的目的。

即使为此偏执到绝不离开这里的地步,为规避风险而放弃自身的自由、只是全心全意地达成着什么的地步。甚至决定了自己的死期。

多么令人窒息的生活方式。而且一定很累。如果是她的话,觉得不知何时就会发狂。

在千鹤子提问的时候,太宰才睁开了眼睛。

只要摒去绷带的阻碍,就算要对他进行分类,也是能从广义上被划入俊秀那一类的面孔。如果成为青年,会有更加明显、令人颔首的外表吧。就算没有在笑,看起来也若有若无地勾着的嘴唇。睫毛很长,笑起来会显得很温柔。

但现在并没有在笑。好像被问到了自己从未思考过的问题,浮现出才因此而开始思索的样子。

“……累吗。”他像是无意般重复了一遍,之后这么说,“当然会觉得累,我也是人啊。”

这句话听起来真是复杂。

“那就偷懒一点好了。”千鹤子说,“并不是非要每时每刻都绷紧神经吧……偶尔休息一下,也不会耽误什么。”

“现在就在这么做。”太宰说,“否则就不会在这里了。”

总觉得之前也发生过无数次相同的场景。

也就是说,和自己在一起能够令他放松吗。先不论偷懒的定义需要与之相对的“在做正事”的时候,要是在半夜十二点说这种话未免有些悲哀。

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问了盘旋在自己心里过久的疑问。

“……喜欢我吗?”她问。

姑且算是鼓起了勇气的提问。

太宰露出诧异的表情。

“如果觉得我会对没有好感的女性做到这一步的话,那还真是很大的误解。而且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晚。”

嗯。确实是事到如今的问题。太事到如今了。

“你又没说过。而且完全想不到有什么喜欢上我的理由。虽然你好像认识我,但我对你完全没有印象。”她有些抓狂地说。

就算行为上好像是那样,也没有确认的勇气。而且如果说曾经见过千鹤子之类的,那还能够理解。但连世界都不相同的话就只是令人困惑。

不过也快要到限界了。

过去还能够只是接受这一切。现在却无法做到。

“——因为我得到了记忆。”

一时没能消化这句突然的话,而他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那个未来的我是个差劲的男人,对你做了很多不可原谅的事。”

“现在对我做的事情难道就很好吗。”也毫无疑问是个差劲的男人。

甚至于如果叫来警察,必然能够证据齐全地进行起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