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姬昭明迈出宫门，就像是逃出牢笼一样，快走几步跳上马车，打发一个人回知园传话，然后命人把车往城外赶。

车夫也是负责姬昭明安保的护卫，抬头看看天色，忍不住劝她：“小姐打算去哪儿？如果太远，咱们今天怕是赶不及回城。”

“别叫我小姐！”

这声小姐唤得姬昭明有些恍惚，她还没想好回去该怎么和小雪说今天的事情。因为叫过自己小姐，因为照顾过自己的生活起居，小雪的过去就有了污点。

姬昭明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心安理得地被人叫了十五年小姐，她是否已经成为阶级剥削者中的一份子？别人真心实意以她为主，她却好像没能力护住人，还要让人牺牲。

车夫不清楚姬昭明的心理路程。姬昭明突然语气生硬地不许他叫小姐，立时吓到了他。

小姐的脾气极好，对待下人一向和气，就算有人做错事也是依着规矩处罚，不曾做过拿人撒气的事情，这样的话更是从未说过。

发生了什么事？他今天中午才轮值来为小姐驾车，现在才是今天见小姐的第一面，他做错了什么事情惹得小姐发火？难道是小姐在宫中受了委屈……

知道姬昭明不喜欢看人跪拜，车夫躬着腰小心请罪：“郡主息怒，是小人多嘴，请郡主责罚。”

看见人突然请罪，姬昭明有些跟不上节奏，思考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车夫说的什么。姬昭明赶忙伸手虚扶人起身，轻声解释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突然不喜欢这个称呼。我刚刚在想事情，语气可能不怎么好，你不要多心。”

车夫项安连忙说：“是。那项安是否要传信回去，让家里人都改称您为郡主？”

姬昭明这会儿连小姐二字都要听不得，郡主或者司空这样正式称呼就更不想私下里听到了。她想了想，对车夫说：“我这样的年纪，在民间可以称为姬娘子，以后私下里便改称为娘子吧。”

“娘子”就像是“姑娘”一样，算是个比较大众、通用的称呼。未婚小女子可以称为娘子，亲近人也可以这样称呼当家主母，陌生人间也可以如此称呼。藜朝建国初期时，大家族中的女子也多是这样称呼，不过社会慢慢发展，高门开始流行起老爷、小姐之类的称谓。到了现在，对大家闺秀多以小姐称呼，小娘子这样的用法只在民间用得多。

姬昭明突然想要接地气，车夫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小姐私下里本来就没什么架子，以她现今的地位，哪怕使用姬娘子这样“平凡”的称谓，也没人敢看轻她的分量，还得夸她平易近人。

“是。娘子打算去玩城外何处，可要派人提前去安排今晚的住处？”冬日天黑得早，姬昭明现在乘坐的又是很普通的小马车，速度并不快，出城转上一圈，大概率是要被关在城门外的。

姬昭明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儿，她就是想出去透透风。她本就在国子监里闭关了很久，这几天又见了许多人、处理了很多事，实在有些压抑得狠了。她现在特别想出去放风透透气，去哪里、做什么倒是都不要紧。

不过外宿确实是个问题，大冬天的姬昭明可没有睡帐篷的打算，毛毡帐篷也不行。

“先去铺子里挑些蔬菜，再去相国寺吧。许久没见过苏木，把他接上，今晚咱们在不知院里烫素锅子吃。”

苏木双腿残疾，因着有些医术底子，负责替姬昭明打理药膏等相关的生意。爽身粉的方子早就在民间公布，现在主要来钱的部分是几种紫药膏和清凉油。冬日没有蚊虫困扰，清凉油的生意可以暂且搁置，所以苏木不用在生意上多操心，他接手了之前姬昭明和圆明大师的医书整理工作，一直在刻苦进修。

朝廷之前搞的接生婆培训活动，还有培养外科护士计划，苏木就帮忙整理了许多资料。

室韦那边缺医少药的，医疗行业还是巫医结合的模式，姬昭明很是担心。苏木这边若是能推荐几个信得过的老大夫，再帮忙联络采购些品质过关的常用药品，便能解姬昭明之疾。

除了成手医护，姬昭明还想拜托苏木准备一份已经验证整理好的医学资料。培训大夫这件事非一日之功，一代人能用十年培养出下一代就算是好的，姬昭明必须早作打算。

窝在车里把这件事大概构思完，姬昭明低头苦笑。

她明明是想出门散心，可是人还没出去就忍不住思索未来的安排，跑出城外也得为新城奔波。真是注定的劳碌命，不得休息。

苏木当初为了方便跟随圆明大师学习，还为了方便整理不知院里的资料，住在了相国寺附近。自圆明大师外出云游后，姬昭明很少来不知院，苏木便承担起了时常来打扫整理的任务。得了姬昭明允许，还把一间倒座房收拾出来，作为苏木临时休息的卧间。

苏木就这样一直驻扎在了城外。他行动不便，虽说有学徒在身旁伺候，也不愿意折腾。进了冬日后，苏木像是猫冬一样几乎都窝在不知院里，懒得准备伙食就蹭寺里的素斋，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