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永坠地狱(1 / 4)

末广铁肠在手术台上醒来时,入目便是头顶上那面白的要亮瞎眼的手术灯。

全日本最顶级的异能技师和医生在周围来回走动着,井然有序,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

极轻的脚步声、白大褂在动作间发出的摩挲声、医疗器械碰撞的金属声,还有,很快的,一个穿着手术服的男人走到了他的手术台边,男人扒开他的眼皮观察了一下他的瞳孔,继而像是以往的每一次手术时一样,摘下了防护眼镜,探过了些上半身,对上了他的双眼。

手术室里没有一个人对男人的举动表示制止,末广铁肠也对此毫无反应。这个男人是政府麾下的一名精神操作系异能者,能够通过对视使他人在一定时间内陷入晕厥一般的沉睡。

在猎犬成员接受的所有手术中,这个男人都充当着类似于“麻醉师”的角色,因为普通的麻醉剂对猎犬已经无效了,使用特殊的麻醉剂又会影响他们宝贵的、经过精密改造的身躯,于是上面的人就想了这么一个折中的方法。

末广铁肠看着男人的眼睛,心里想着的却还是刚刚看见的明亮的手术灯,看起来就像是团劣质的白色奶油糊在了价值不菲的餐盘上。

他感觉到了身上传来的疼痛,伤口的创面并不大,都是稳准狠的刺穿伤,倒也不算是很疼,但是周围的那些医生技师们似乎相当的紧张,即使没有如同条野采菊一般骇人的听力,末广铁肠也足以在这安静的手术室里听见他们急促的心跳声。

——她很厉害。

于是末广铁肠如此真心实意地在心里这么想到,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那个女孩浸上了血色的眼眸,红彤彤的,瞳孔是很浅淡的琥珀色,夕光落进去,就变成了比金子更加闪亮的粲金色,让人想起夏日海滨初升的朝日,亦或是什么类似的,让人觉得耀眼又燥热的东西。

对他使用异能的男人快要支撑不住了,在他已经因为异能的副作用大脑晕眩、即将倒下之时,有着“陨石斩”之称、意志强如钢铁的末广铁肠,终于轻轻地晃了晃眼眸,全身都放松了下来,再次阖上了双眼,纤长的鸦睫垂了下去。

那双印在他脑海里的、明亮璀璨的瞳孔,在那一个瞬间,也被半垂下的墨色眼睫掩去了大半,只落下了一滴混着血的泪水,好像是溅在他的睫毛上,又好像是溅在了他心底深处的某个地方。

意识被拉入黑暗的深海之前,他的耳边又响起了那声赌咒一般沙哑而又痛苦的祈求。

她对他说:

“请你和我一起下地狱去吧。”

*******

末广铁肠做了一个破碎而奇异的梦。

按理来说,在接受了政府异能者的催眠异能后,他的大部分意识活动将会在一定时间内暂停,感知不到手术的疼痛,也不会陷入潜意识编织的梦境,但是在这一场长达十个小时的手术里,他却做了一个混乱的、光怪陆离的梦。

——他梦见了一段自己的、少年时期的旧事,但又混杂着零零碎碎的、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

同样是少年的岁数,但却是一段与他截然不同的人生。

【一】

“唷、小子!还爬的起来啊!”

最开始撞进梦里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天气很炎热,高悬在天空正中的日头明晃晃的,空气被烤的灼热,好像是锅子里烧开的水,滚烫地翻涌起来。

末广铁肠的眼睛被日光晃地躲闪了一下,冰凉的汗水从额头滑落,顺着睫毛滴进眼里,带起了一阵刺痛。

他恍惚了一下,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看见了眼前站着的男人。那是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再见过的人,他少年时代还待在军队训练营时的教官。

末广铁肠已经记不太清这个教官的名字了,大约是叫做“山本”,也可能是“藤本”,总之就是这么一个在日本茫茫上亿人中十分常见普通的姓氏。这个教官曾立下过许多的战功,后来在一次行动中断了手,才终于从小队里退了下来,来了新兵的训练营当教官。

但即使如此,他所负责的也不是什么普通的训练营。

在这个训练营里,所要培养的,是未来的「猎犬」们——比如那一届脱颖而出的他,还有在他之前一届从这里毕业出去的大仓烨子。

这是一个高温烈日的午后,鼻间呼出的气息都裹挟着滚滚的烫意,末广铁肠轻轻喘着气,双手撑着膝盖站在原地,努力地调整自己因为剧烈的对抗而紊乱不堪的呼吸与心跳。

他很快就让自己的身体重新进入到了战斗的状态,再一次朝着数米外的那个男人发起了进攻,如同一只对着狮王发起决斗的幼狮。

拳头与血肉碰撞的声音回响在空旷的训练场内,即使那时的他还不过是个刚刚接受了正规训练不足一年的新手,但天赋这种与生俱来的东西,却已经将他推到了同期生里无人可达的一个高度。

拳风毫不留情地落下,一拳拳结结实实地砸在人类的身躯上,像是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