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咬牙，狠心下了一个决定。只此一晚，最后一晚，怎么都好，只要事情能够结束，只要两个人能够从此分开。

她是真的爱他，因此就更不能忍受彼此纠缠，就更不能做到问心无愧，就更要真的离开。

海灵深吸一口气，突然像被罗刹附了魂，镇定自若地走进去。转角处，萧然靠在墙上，见她来了，一言不发地按开电梯刷了卡，自己先走了进去。

等到了房间，海灵把花放下，两人只开床头几盏小射灯，昏暗里都各自站着，隔了足有一米。

“说话”，萧然倚靠在墙棱上，并不看她。

“说什么”，她反问，一副温柔冷淡的模样。

他闻言立直了身子，缓步朝她逼过来。顺着他的步伐，海灵目光从萧然的脸移到他的鞋尖，自己却一步不退。

“抬起头看着我”，他说。

她抬头看他。

“你和赵煜安在交往？”

“是。”

萧然深吸一口气，神思愣了许久。

很多事情，听说了，甚至看到了，和亲耳听当事人承认是不一样的。

人不愿承认一件事有很多种办法，可以骗自己，可以替对方找理由，甚至可以蒙住眼睛捂住耳朵不看不闻，都没有关系。但是那人一旦承认了，事情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就好比医生无可挽回的判书，提前催命。

“我妈说”，他红了眼，自虐般地问：“你们会结婚？”

海灵顿了顿，沉声如实说：“我不知道。”

“好”，他点着头，不再能说出半个字。

她悄悄看他一眼，继续垂着眸，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萧然很想问为什么，想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他长大了，成熟了，好不容易下决心担起这样一个复杂的担子，面对深挖下去一切的未知，他决定了，怎么会换来这样的局面？

但他是个骄傲的人，问不出“我算什么”之类的话，哪怕再爱，失去尊严，失去一切。

“你确定，你对我诚实”，萧然打动了下润湿的双眼，声音有些干哑。

海灵勾起一个笑容，哑声道：“是。”

他点点头，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照片，用食指和中指夹着放到她眼前，沉声问道：“夏黎是谁？”

这是夏黎大学时候的照片，那件衣服是他们一起去挑的。看到照片的一瞬，她意料之外，不疑有他，连呼吸和心跳都瞬间漏了几秒，萧然捕捉到她瞳孔放大的表情，愣愣盯着海灵看。

“这不是你？”，她心理素质极好，马上按捺了下来。

他把照片放下，哽咽着问她：“他是我？那夏涵又是谁？”

那一刻，海灵心里闪过无数个谎言，自己现在是夏瑜非的女儿，就算他真的查到什么，也完全可以说夏黎是自己的哥哥，长得相似算什么，世界那么大，像的人多了。

但她立刻又想到，楚叔叔为了稳妥，当初一并抹去了夏黎与夏瑜非的关系，现在，自己是这个家唯一的孩子，她该怎么说？

海灵沉默着，萧然抬起她的脸，问道：“现在，你还对我诚实吗？”

他们离得那样近，萧然温热的呼吸就荡在她的脸上。海灵把心一横，不管不顾地把双手挂到他的肩上，态度近乎恬不知耻：“可是现在晚了呀，从你隐瞒自己的身份开始，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诚实”，她痛苦地皱下眉，一瞬间眼泪直下，“萧然，其实你当初大可以告诉我，这样的话，就不会有你哥哥，都是赵家的入场券，下半辈子的安稳，嫁谁不是嫁？何况我还真的喜欢你。”

萧然嫌恶地把脸转开，海灵强忍着，一把摁着他的后脑勺压了回来。

“你看着我！萧然”，她说，“我从来没否认过对你的感情，你要是有种，我们继续呀？瞒着你哥，结婚以前，结婚以后，有什么关系，对你来说，一点损失也没有。”

他冷冷地看着她。

海灵不说话，只是像先前那样笑，她期待着萧然厌弃到极点，然后转身就走。这种媚态的笑已经僵得不行，再过半刻，或许她也无法坚持了。

萧然阴沉着脸，淡淡说道：“这是你要的。”

电光火石间，他不给她机会，摁住她的头吻了上去，疾风骤雨，她避让不及，神情变得扭曲而狼狈。海灵下意识就开始推搡他，她用力，对面便更加蛮狠，她把头尽力往后撇开，却突然想到自己来之前的决心，宠辱偕忘地不再动了。不管萧然的吻是密集还是轻柔，她都咬紧齿关，整个人僵硬地挂在他身上，只是承受。

对面的吻冰冷下来，两个人的脸互相离开，海灵早已不知所措，泪流满面。

他痛苦地说：“你根本做不到。”

她缓慢地推开他，自己在原地抖作一团。

萧然擦擦眼泪，站远半步，问道：“我做错了什么？”

她不说话，微微抽吸着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