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仪嫔(1 / 2)

料峭的北风裹挟着巨大寒意像个无头苍蝇般到处冲撞,穷冬里好容易升起的一点日头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势吓得又缩起了脑袋。

这般避之不及的态度极大的鼓舞了狞风的势头,越发一往无前起来,所到之处无一不是狼藉一片。

甚至连向来坚固的寝宫都受不住这等磋磨,窗柩被狞风拍打的哐哐作响,配着毛头纸嘶嘶开裂的声响,像是从十八层地狱爬出的厉鬼拖拽着铁链发出的索命亡音。

许是声音太过骇人,听的人愈加烦乱,纯嫔本就因亲生的三阿哥要进撷芳殿的事情忧闷,被这样一激,如今更是拧着眉头进偏殿的。

作为主位娘娘,咸福宫有人病了定要前来探望一番,但她与这位素来没有旁的交情,因此只站在门口隔着帷帘远远看了眼,见人还昏睡着,就撂了匣红参,想着再嘱咐下人两句做做面子便离开。

天不遂人愿,正嘱咐着,就听榻上那人带着些惺忪,哑着嗓子道:“湘茴,双花茶。”

看人醒了,纯嫔也不好扭头就走,只得用帕子掩了面,预备硬着头皮上前“关怀”几句,谁成想帷帘一掀,她就愣在了原地。

她没料到人竟病的那么重——开口回句话胸口都要费力上下起伏半晌,字句落地前,胸腔发出的风箱轰鸣声先一步进了耳朵,像是下一瞬就会被外头的骤风带离人世般。

这命若悬丝的样子,引人怜惜的同时也让纯嫔苦涩黯淡的脸骤然闪过一抹亮色——若自己能病成这奄奄一息的模样,那不就能名正言顺的向皇上讨情,让三阿哥永璋多留在自己身边一段时日。

说不准,皇上看在她大难不死的份上,被他们的母子情感动,再不让永璋进阿哥所。

见丫鬟伺候完黄芪用了茶水,纯嫔眼疾手快近乎抢的从丫鬟手里接过一甜白窑瓷碗,非要亲手给黄芪喂药,又生怕自己染不上风寒般,还故意朝里挪了几分,眼见着与黄芪只有不足两拳的距离,这才心满意足的舀了汤药喂起来。

纯嫔想的很是不错,然而亲身面对病痛,又是另外一种感觉,她抑制不住心中的胆怯,手不自觉的颤抖两下,碗内的汤药顺着劲儿“跳”了出来,直直的泼到了黄芪的脸上。

“白果快拿帕子来!”一声惊呼后,纯嫔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赶忙侧身让贴身侍女善后。

这一动,就更不留意了,手里的碗晃晃悠悠打了个转又要朝着黄芪的门面袭去。

还是黄芪强撑着腕一把扶住碗身,这才让自己免受二次伤害,她挂着抹笑没管额发上还在往下滴落的药汁,反倒顺势把碗接了过来道:“纯嫔娘娘愿来看嫔妾,嫔妾就感激不尽了,岂能再叫娘娘屈尊照顾?”

说罢,她仰起头把苦涩的煎剂一饮而尽——逐客之意昭然若揭。

纯嫔那番“姐姐妹妹是一家”的言论就含在嘴边,谁料想,对方压根没给自己说话的余地,她自知理亏只得遗憾的看了眼空无一物的碗底,安慰自己来日方长歉意道:“今儿是我粗手粗脚了,仪妹妹莫要见怪,晚些时候.....。”

她顿了顿看了眼炭盆里抠搜用的三两块炭火,继续道:“晚些时候我差白果送些金丝炭来,你现在病着若有什么短缺尽管开口。”

说罢,纯嫔把欲下床福身的黄芪推了回去带着白果落荒而逃。

见纯嫔走远了,屋里的人赶忙身前身后的伺候起来,寒冬腊月天虽然屋里暖和,但也禁不住这么湿漉漉的晾着。

黄芪接过湘茴递来的脸巾,细细的擦拭被打湿的额发,这药汁本就苦涩,如今挂在脸上她觉得整个人都要被苦透了,只可惜又是风寒又是发热连泡个热水澡都成了奢望.....。

黄芪这边伤春悲秋,湘云那头也没闲着,她掀开一青花瓷盅用小茶匙挑了块挂着糖水的雕花蜜饯轻扣在白水里。

“主子,蜜饯水。”看黄芪擦干净了脸,一旁候着的湘云小心翼翼的把杯子奉上。

黄芪接过茶盏,小小的呷了口,青柚皮混着白水又酸又甜的滋味儿立刻在舌尖化开,将口中的苦涩洗涮了个干净,连着红肿干痒的喉咙都轻快了不少。

以往喝了药湘云都会递给她个摆满了各色果脯的茶盘,尽是些京式老蜜饯——糖冬瓜条、金丝蜜枣、金桔饼一类。

放在平时当个零嘴都不能多吃,如今她尚在病中必然不能贪甜。

幸好湘云从库房里翻出了今年大封时皇上赐的一盅雕花蜜饯,蜜渍的柚皮泡水最是清热下火不生痰还分外化苦。

接连喝了好几口,黄芪整个人都舒服的眯起了眼睛,由着纯嫔带来的那点子不快也消散的一干二净。

心情好了,自然就有心折腾,她正想吩咐湘茴晚些去小厨房打些热水好擦擦身子,谁想抬眼就看到湘茴那副要哭不哭的委屈样儿。

见黄芪看了过来,湘茴滴溜溜的眼泪再也憋不住,啜泣道:“这纯嫔娘娘真是太过分了!什么探病,八成就是心情不爽利专拿主子泄愤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