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他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悲鸣,瞬间便如抽干了灵魂的一具躯壳,眸中不见半分神采,只是不断地重复一句话——无缘无分,各自珍重。

这句话,是她让她夫君告诉他的。

所以那一夜,只有他的一厢情愿和一眼万年,却没有她的半分情意。

等了许多年,寻了许多年,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千欢和瞿非情皆是担忧地看着他,却并未再说什么,若是他自己放不下,旁人又如何能劝他放下?毕竟,他是那般执拗。

翌日卯时,被某个女子施计抛下且昏迷不醒的司亦寒,终是被寻了一夜的段安泽和叶允川带回了客栈。

叶允川为他把了脉,又检查了他身上的伤口。

公子不喜在旁人面前展露身子,便是面对医者,也只是寻常的把脉开药方,而这一回,趁着他一时半会清醒不了,叶允川才有这个胆子扒开他衣裳。

昨日为他把脉,知晓他受了内伤,这回才看到他背后有个掌印,看着骇人却并不深,想来是施掌之人并未存心要他命。

待看到他胸前那道深而小的牙印,不免喜怒交加,喜的是牙印属于女子,他竟愿让女子近他身,而不是一刀斩去人脑袋,怒的是,上头乌黑发紫,显然有剧毒。

真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

不知公子是如何招惹上这般女子,如今的两人情路又是何等坎坷,才险些发生命案。

一侧的段安泽也是暗暗心惊,千头万绪无法言说。

叶允川开了解毒的方子,便让段安泽去药铺抓药,自己则是去煎那副治疗内伤的药。

天色尚未大亮,离日出约莫还有半个时辰。

司亦寒做了一个很寻常的梦,一如他在两年前,每日夜里梦到的那些场景。

他本该是习以为常,甚至该麻木,却不想还是会感受到一阵摧心剖肝之痛。

屋内一地血,还躺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女子。

她双目紧阖,唇间挂着一抹安详的笑意,一如生前一般温暖近人,可她没有气息。

那些血便是从她身下涌出,鲜红而刺鼻。

不知是那股腥膻之气还是因那片铺天盖地的红,立于门口的他,只看了一眼,便几欲晕厥。

身后有人在唤他,亦有人在唤她。

可他好似中了什么蛊术,眼前倏地漆黑一片,耳侧只听到她一人的声音,她在说——

是你害死我的,你和他们是一丘之貉。

他疯了一般拼命摇头,毫无仪态地跪在她面前,声嘶力竭地唤她的名字,却得不到她一丁点回应。

他哭了,边哭边吐血,好似那个回天乏术的人不是地上躺着的女子,而是他自己。

他一度以为,自己该死了,该去地狱陪她,可是,又有一道声音由远至近地从耳侧传来。

“公子,你醒醒……”

他倏地一下睁开眼,神色恍然,又是那个梦境啊……

段安泽神色异常忧郁,端来桌上已变得温热的褐色汤药,轻声对他道:“公子,该喝药了。”

公子不怕苦,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可他这回看到,在公子端起那碗药一饮而尽后,眉间蹙起一道深深的褶皱,已有两年未曾看到过他这般的神色变化。

司亦寒只觉额间一阵疼痛,随着那汤药下肚,那股痛意好似变得愈加强烈。

侯在一侧的叶允川连忙走上前来,点了他的昏睡穴。

“叶神医,你这是为何……”

“公子这是思虑过重,加上药物,加剧了痛意。”叶允川一脸愁容,只叹这药苦人更苦。

段安泽亦是叹道:“公子处境甚是艰难,前有老爷冷眼相待,后有叔父设计陷害,才不得不殚精竭虑。”

“梅花香自苦寒来,过了这一劫便好了。”叶允川这般答道。

司亦寒再次醒来时,已是午时。

他穿戴好衣物,走出内间,便唤了段安泽进来。

段安泽行过礼,便听他问道:“九幽门和滕月斋有何动静?”

他的声音尚有几分中气不足,周身的威仪却半点未退,似是一座面无表情的杀神雕像。

“九幽门痛失五位门主,余下几位门主扬言说要寻仇,总门主已下达命令,暂不可轻举妄动,杀手婴亦是不曾出来执行任务,行踪不定。”他顿了顿,酝酿了半晌才继续道:“腾月斋的瞿非情回来了。”

司亦寒不知他为何吞吞吐吐,神色局促,只淡淡瞥去一眼。

便听他低声道:“据阁内得到的情报,瞿非情和千欢……有私情。”

不知为何,说完这一句,他觉得公子身上的杀意更重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他便听公子冷声道:“重金悬赏,滕月斋千欢的项上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