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故事(一)(1 / 2)

据说,先朝李朝有位曲姓的书生,好奇尚异,喜闻异事。

他对上古传说中的神族之境——桃源里非常感兴趣,就四处游历,将听闻的故事搜集起来,编撰成了一本名为《桃源拾录》的奇书。

《桃源拾录》有言曰:“闻说有山市,开在子夜时。飞楼拔地起,商铺次第明。”

据说,当花红柳绿的水榭歌台都渐渐隐没了声音的夜半,鲜有人烟的山野之上,就会漫起层层叠叠的雾气。

随即,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都没有了意义:高楼在顷刻之间像雨后的春笋一般拔地而起,次第亮起的灯火之中,人影幢幢而至,吆喝声、买卖声、孩童的嬉戏声……恍然若是人世间。

“咚咚。”琥珀摇着那拨浪鼓,款款从迷雾之中走了出来,款款步上这真正的传说中的山市。

长裙上浅淡的纹路被迷蒙的夜色和昏黄的光影吞没了,只剩下一身守丧的缟素。她今日是一色的素妆,淡如初春桃蓓妆的眉眼唇,叫人一下认不出她是谁来。

看着热闹的街上,游荡着不少挂着黑眼圈模样似人却形如鬼魅的东西,它们听见声音就撞过来,贪婪盯着她手里的拨浪鼓。

“换吗?”“换吗?”

“你肯换吗?”“你肯换吗?”

“你要什么,钱,金子,珠宝?”

“你有喜欢的人吗?不管他喜不喜欢你,我都有办法让他和你在一起……”

“和我换,和我换!你想平步青云吗?我能让你成为人上人!只要你把这鼓给我……”

越来越多的“人”挡在了她的前面。琥珀本不想搭理它们的,然而它们挤挤攘攘之中,不仅挡住了她的去路,竟然还蹭到了她新做的衣服……

琥珀的眉头一挑,慵懒的声音里带出刀锋来:“你们……活得可是不太耐烦了?”

这一声出,周围的它们立马就炸了。

“是、是酤坊的琥珀姑娘!”

“不能惹,惹不起的……”

“走了走了,当心被捉去酿酒……”

刹时间,众人便顿作鸟兽散、再有不甘心的,也只敢远远躲在转角的位置,用目光再贪婪地舔舐那拨浪鼓一番。

然而,原本被挤在最末尾的那一位却嬉笑着凑上前来:“哎呀,琥珀姑娘,好久不见啊。你这一身……丧服,倒是格外清新脱俗,哈哈哈,都不像你了啊。若是你不吼那一嗓子,我差点都没认出来啊。”

这人一身脏兮兮的乞丐装扮,除此以外倒是没有半分不像人的,嬉笑的脸上胡子拉碴,反而显出些生气。

“是你啊,”琥珀走路的步伐未停,只是略为侧目瞥了来人一眼,“外头传说你要来瑞安,但入了萤州就没影了,我当你嘴太欠又被抓了,没想到是躲在了这。”

“嘿嘿嘿,琥珀姑娘真是料事如神啊,我确实是差点被人抓,才躲进来的。”

“你说,这世间人怎么都那么虚伪?我不过好心告诉他们,啊,当年他们的曾曾曾祖父确实是山贼,抢了他们曾曾曾祖母做压寨夫人,后来他们曾曾曾祖父被将军缴杀了,他们的曾曾曾祖母就嫁给了将军。所以,当时他们曾曾曾祖母肚子里怀的他们的曾曾祖父确实是山贼的儿子,所以他们现在心术不正、一天到晚想着如何谋夺家产,是本性使然,根本不关将军那一脉的事情啊……然后,他们就找了奈何楼的人来追杀我!你说这事情闹着,我说个真相,有啥错么……”

那人就跟在琥珀身后,一路絮絮叨叨地往前走。

不多会,他们来到了一家门面不大的小铺前,那抬头包浆的木头牌匾上,锲着两个金色的纂体小字:酤坊。

两人抬脚就走了进去。

刚走进店里,柜台里头那穿着黑色丝绸光面胸衣,暗红绣花对襟外杉,用木簪子挽着长发,正在对账本的女子,就笑着迎了出来:“中书先生不是说要出去吃臭干子吗?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路上不是遇见琥珀姑娘了吗,哎,聊着聊着就不自觉跟着一起回来了。”

这乞丐装扮吊儿郎当的人,原来是位说书先生。他本姓毛,名颖,字中书,但凡间的人们多管他叫管城子。

这迎出来的女子是这酤坊的管事,名为胡姬。

胡姬的殷勤却只是对管城子的,对琥珀,她倒是随意使唤上了:“你埋在屋门前那小松下的松苓酒怕是成了,最近有不少的狌狌想往你那闯。咳咳,你看看是不是该挖出来了,正好给中书先生尝尝。”

“松苓酒要成了啊?”管城子的眼睛噌就亮了起来,“我说呢,最近这脚步子怎么不听使唤,正事不干,就总是想往这里跑,原来是肚里的馋虫闻见好东西了……”

“你来这难道不是拿东西的吗?”琥珀将手里的拨浪鼓摇了摇。

管城子顺手就想去接:“哎,顺道拿一拿,还是尝一尝琥珀姑娘的酒更重要。”

可是,琥珀突然一转手让他扑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