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个多月以来，第一个没有蒋川的周日。

明仪在卧室里刷着题，总是忍不住出神。

往常这个时候，蒋川应该坐在她旁边的。他总是习惯性地支着大长腿，明仪稍不注意就会碰到他，然后她心跳加速，而他只是漫不经心地往里收收。

明仪翻着答案校正，又翻回去，用红笔大了一个大大的对号。

这一页全做对了。

如果蒋川在，一定会靠在椅背上歪头看她，勾着嘴对她笑，夸一句“小明仪真棒。”

然而现在，作对再难的题，好像都没有成就感了。

她自己都鄙视自己，她就这么缺蒋川的一句夸吗？？！

怔愣了一会，明仪忍不住第n次拿出手机。

微信上没有未收消息。

她又点进和蒋川的聊天界面，距离上一次说话，已经一个礼拜了。

蒋川都没有什么对她说的吗？

当了这么长时间家教，结束了不应该说些客套话吗？比如以后加油，好好学习什么的？

她以本为她在蒋川心里，应该不只是学生或者顾客，再怎么样，也会比那更重要一些。

然而，现在看来不是。

也许，他对她的好，只是因为她是给蒋溪看病的医生的女儿，现在他补课的效果已经达到，人情还到位了，一切就结束了，没必要浪费时间和她这个小毛孩子联络感情。

明仪有些难过，恹恹地趴在桌子上。

手机忽然嗡了一响，明仪触电般直起身，拿过来一看，竟然是蒋川发了微信。

【小明仪，要努力学习啊，期末进步有奖励哦。】

心情就这样一下子振奋了，明仪飞速地回道：【请拭目以待！】

她放下手机，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感觉自己又可以了。

余光扫见窗外竟飘起了雪花。

明仪走到窗前，雪花轻盈盈的，和她现在的心情一样，从空中漂浮落下，像舞动的精灵，在窗台上堆叠成细细密密的一片。

冷气从窗缝中氤氲进来，撞进室内温暖的空气，有人沁人心脾的快感。

她忽然觉着头脑分外清醒，回到桌前，重新打开了练习册。

*

也许是因为没有了每周日的见面，十二月变得分外难熬，虽然会在微信上说话，但明仪再也没见过蒋川。

她去过几次爷爷家，还借口给蒋溪送东西去过蒋川家。

但是他一次都不在。

每次她给蒋溪送完礼物，晚一点都会收到蒋川的回复，【谢谢明仪，小溪很喜欢】，【下次不用买了，家里快放不下了】之类的，时间通常在十二点以后。

知道蒋川很忙，明仪也不好意思总打扰他，但是，想见面的念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终于有一天，她旁敲侧击地问出了蒋川打工酒吧的名字。

周日下午，明仪谎称和同学去图书馆自习，溜出了家门。

酒吧的名字叫“宿醉”，说远不远，坐地铁两站，跟着导航步行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附近一条街都是酒吧，这家“宿醉”是最大的，门脸装修的很有格调，现在下午三点不到，吧内传来慵懒舒缓的音乐，俨然还没开始醉生梦死。

这时，灯光幽暗的大门轻启，有一高瘦的人影走了出来，明仪赶紧躲到墙后。

是蒋川！

他披着黑色长款羽绒服，露出里面白衬衫和黑马甲，走到一旁的吸烟点，点了根烟。

将近一个月没见，蒋川的头发更短了，他似乎不想让自己的头发变长，万年不变地维持着劳改头。

没一会，一辆货车停在门口，酒吧里出来了几个人卸货，蒋川咬着烟，也跟着往下卸。

木头箱子里面装的似乎是酒，一动就叮叮咣咣地响，重量也似不轻，几个人搬得龇牙咧嘴，只有蒋川没什么表情，嘴上叼着烟，连烟灰都没掉。

明仪躲在墙角看他们卸完活，拿出手机给蒋川发微信：

【蒋川哥，我和同学在延安街逛街，刚才好像看见你了，你有晚休吗？一会出来吃饭？】

微信编辑好，刚要发出去，门一开，又有人出来了，明仪下意识地一看，看见了蒋川和一个女的一起出来了。

她顿时僵住了。

那个女人披着和蒋川同款黑色羽绒服，头发是蓝色的，画着烟熏妆，皮肤很白，高高瘦瘦的。两人一起走到吸烟点，蒋川把烟夹在嘴上，蓝发女子掏出打火机凑近蒋川，为他点燃了香烟。

动作极其暧昧，但与上次在校门口被人搭讪不同，蒋川表情舒展，甚至还笑了笑。

蓝发女子给自己也点了一根，吸了一口问道：“今天烟瘾这么大？”

蒋川：“提神。”

蓝发女子凑过去看他的脸：“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