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绛风的注意力一下子到了她说的话上：“香料？”

他是何其敏锐的人，从临水阁跟着萧意欢回去的那一夜就已经注意到萧意欢身边的奇异甜香。他虽觉得这香料过分甜腻浓郁，可见萧意欢喜欢，他便还曾去那些香料商人手里寻过。

结果令卫绛风有些意外，那些人手里连皇帝用的御香都有，却唯独没有这种香料。

现在他听着萧云蘅的话，前后联系起来顿觉古怪。

卫绛风不动声色：“数年前不曾见您有点香的习惯。”

萧意欢的护甲在桌面上挠了挠，不欲多言，轻飘飘揭过此事：“人总会变的。”

接下来一段时日，京城接连热闹许久。先是众多书生翘首以盼的春闱，再是春闱过后，祈水节时的春日宴。

十年寒窗一朝科举，无数人从垂髫考到耳顺，就是为了搏一个金榜题名、光宗耀祖。而紧接着的春日宴，按照惯例，一是各位高中才子在皇帝和文武百官面前露面，二是各家适婚年龄的郎君女娘相互间见见。

萧齐民风开放，男女之间并不像北燕那般严防死守。春日宴有双喜临门之意，也算是借着春光讨个好巧头。

萧意欢对此关注不多，只是今年春闱的状元郎似乎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让她也有所耳闻。

她如今坐在重明台前殿。这个宫殿四面挖了水槽，引御花园活水进入殿中。宫人往水里撒入花瓣和艾草，香气随水流转充盈。皇帝上方高坐，朝中重臣携带家眷坐在皇子公主下方。各家尚未婚配的公子小姐对坐两面，少年慕艾，羞涩万分。

“五岁成诗，十三岁一篇骈文针砭时弊，惊才绝艳为大儒赏识。如今还成了萧齐最年轻的状元郎。”萧云蘅手里拎着酒壶坐在萧意欢身旁，在她耳边念叨：“长得还好看，比之卫侯也丝毫不差。”

萧意欢听了有些想笑：“如何与卫郎相比。”

她语气轻漫，没多认真，就是顺着萧云蘅的话说下来。落在旁人耳朵里，元昭公主便是对卫侯一片情谊，毫不避讳。

周围人的目光明里暗里汇聚过来，卫绛风面色淡然，微微弯唇饮酒，不发一言

萧云蘅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萧意欢：“莫不相信，这状元郎与你那卫郎样貌不相上下，气质也有几分相似。”

外表都是君子模样，只不过卫绛风给人的感觉沉郁危险，状元郎却是清冷出尘。

萧云蘅扫了一眼卫绛风，哼了哼：“而且，你与他还曾有过一面之缘。”

年轻英俊侯爷的唇角瞬息拉直，拿着酒杯的手也顿在唇边。

“本宫从未去过官学，何来一面之缘。”萧意欢知晓萧云蘅是故意这么说，挑眼看她：“怎么，你往年也不曾对春日宴感兴趣，这次跟着本宫来是为了此人？”

“自然不是。”萧云蘅讪讪一笑。

那书生长得是好，她却不感兴趣。主要还是想向萧意欢介绍介绍，让她别和姓卫的纠缠在一块。

她方才说的状元郎刚被皇帝封为翰林，一身红色官袍不卑不亢地行礼，眉眼沉着，温润如玉。

萧云蘅瞧着卫绛风眉眼间压不住的愉悦神色，咂咂嘴有些不甘心，继续提示：“记不记得上次我们前去别庄，路上有人闹事堵了路？”

萧意欢皱起眉，还是毫无印象。她从不给无用的人和事注意力。

就在这时候，对面的萧轩盛开口了。

“卫侯。”

萧轩盛穿着一身天蓝色镶边长袍，俊朗的面上带着笑容，丝毫不见几日前损失户部时的气急败坏：“卫侯短短几日便接连立下大功，不仅将巡护营打理得井井有条，新军也有了形制，本王甚是叹服啊。”

卫绛风颔首，态度并不热切：“三皇子谬赞。”

“卫侯既有长居京城的打算，不知又可有心悦之人，准备何时成家？”三皇子像是没注意到萧意欢看过来的视线和周围悄然安静下来的众人，笑道：“今日是春日宴，我萧齐的儿女都不是扭捏之人，卫侯若是有中意的姑娘，大可向父皇直言。”

萧云蘅这下子彻底将状元郎抛之脑后，在桌面下紧紧按住萧意欢的右手，生怕她抬手给那不要命的萧轩盛一箭，低声连连安抚：“别别别，人都在呢不好收拾...挽媱，你家殿下的香囊呢，她头要疼了快拿过来！”

卫绛风眉眼微动，不着痕迹地看向萧意欢。见她任由萧云蘅按着手，紧紧盯着萧轩盛，眼里尽是嘲意杀意。

这幅神态很像是心上人被觊觎时的怒气，可不知为何，卫绛风看着萧意欢的模样，心里时常出现的怪异感觉又一次翻涌上来。

上面的动静也引起了沈观的注意。

这几日他初入官场辗转多家宴席，加上老师提点，对这段时间萧齐顶尖人物的凶狠博弈有些了解。知道了他那日在街上遇到的是当朝最受皇帝纵容的元昭公主，也知道了这位殿下与那短短几日便位高权重的卫侯爷的暧昧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