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官保随即憋住性子，和和气气道，“都给了卖身契了，你就快走吧。”

那一手招呼，倒是恨不得让董永赶紧离开，生怕他心生挽留之意，要留在这里。

“你若愿意离开，我再给你一笔钱。”傅官保试探着开口，宁愿丧失大把钱财，也一定要把董永赶走。

这样一个危险分子，留在自己身边，当真不怕什么时候就杀了他全家吗？

傅官保润了润喉咙，好声好气道，“傅府现在不需要那么多长工了，要么你先离开？”

话刚出口，傅官保就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他这意思，岂不是在埋怨董永活做的不好？否则为什么费尽心思要将人赶走？

颤颤巍巍还躲在床后头，他当真是一点也不想见到董永啊。

“傅公子。”

“别，别叫我。”傅官保双手缠在床后头，双腿不停抖抖抖，这发抖的手指更是把不敢越过整个床，将卖身契亲自递给董永。

于是，这卖身契自然还是在下人手中。

“把卖身契给董永！快！”傅官保将头紧紧埋在床后，就是不敢抬头看上一眼，只双手上下折腾，就是没法子控制自己将头抬起。

随后，便是用手将两只耳朵捂起，一律不管外头发生什么。

身边没了声音，傅官保这才敢抬头看上一眼。

悄悄抬头望上一眼，却发现董永还站在面前。当即用帕子将整张脸给埋了起来，将自己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的。

“你……你怎么还在这里！”傅官保虚弱的拉着床，小心翼翼瞟董永一眼。

本以为人已经走了，怎么现在看，人还在这里？

“你怎么还不走！”傅官保恨不得想跺脚，偏偏压住性子，颤颤问上董永一句。

董永摸不着头脑。

这卖身契，倘若他想要，伸伸手就能拿到。但傅善那头，可不好交代。

他心中有数。

傅官保做不了什么，至少不能代替傅善做出决定。

倘若没了卖身契这层护身符，只怕后续的问题会更麻烦，暴露的可能性也将更大。

他在等，等傅善的一个决定。

这卖身契，绝不能贸然接了。

“你快收着。”傅官保还一个劲儿的唆使下人将卖身契递给董永。

董永淡淡看一眼卖身契又回看一眼傅官保，似是想从其中找出一个解决之策，却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解决之法。

“董永，你快收着！”

董永向来人缘好，也尽得下人们喜欢。虽不会说多少漂亮话，偏偏事情做的又快又利落。下人们犯了错，他又屡屡顶着，最得别人喜欢。

好容易见着董永脱离苦海，他自然为董永欢喜。偏偏董永看着倒不怎么高兴。

“怎么了？”下人伸手撞了撞董永。

如今傅家要放他，这卖身契一下抵掉，还给他一大笔钱，董永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见着董永犹豫，下人愈发着急，伸手使劲拉了拉董永，“你别光愣着啊！”

董永摇了摇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事，还得先问问老爷吧。”董永轻声开口，下人只不可思议，想着董永向来实诚，怕是想着在傅善不曾答应收之前，贸然收了这卖身契，于情不合，于理不合。

“别犯傻！”下人使劲将这卖身契塞回到董永手心里，“现下是傅少爷要给你，趁这个机会，能收赶紧收，还犯什么傻啊！”

下人忍不住叹起气来，又使劲抓着董永的手，“不为你自己想想，好歹也为你妻子、为你表哥想一想。一直跟着你这长工，能有啥盼头啊！”

他自己家里就是这样，整天饥一顿饱一顿的，能有什么盼头？

将东西使劲塞到董永手心里，董永不愿收下，偏偏对方执着，只得暂且收下。

的确，这样虽等于背离傅大人，但也为自己争取到一线生机。

一个离开傅善的机会。

自他进入监牢开始，傅善便再没有露过面。他是真将自己当作一枚弃子了吗？

还是？

董永没能开口，傅善的想法他向来琢磨不透。

“拿了吗？”傅官保语气恹恹，似是同自己做了几番斗争，这才肯说出一句话来。

“少爷，我已拿了。”董永又好气又好笑的望一眼傅官保，语气还是恭恭敬敬的。

傅官保这下才算松了口气，重重点头。

“走吧走吧。”恨不得将董永直接赶走。

董永无奈苦笑，傅官保性子倒是敞亮，只可惜傅善却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向外迈出几步，无人阻拦。

按理说，傅善应当已经得到消息，怎会半点动作没有？难不成傅善当真不将这些当作一回事？

“当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