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2 / 3)

木屋。

其中一个木屋前,人声很大,她慢慢靠近。

然后,她在转角的地方“遇见”了一道小小的身影,一个粉琢玉砌小男孩。

他脸被冻得苍白,身上只披了一件单薄的外袍,就这么呆呆站在角落。

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双眸子乌黑明亮,此刻缓慢迟钝地动了几下,眼睫慢慢垂下。

是小时候的孔宴白。

这是孔宴白的记忆。

这时知春听到屋里的声音,有一道是孔忠年的,还有一道女人的声音,大概是素娘的。

素娘道,“将军,将他送走吧,这里不安全了。”

她声音很疲惫,无力的虚弱。

孔忠年沉默了片刻,安慰她道,“没事的,素娘。一定会有办法的。”

“将军,你分明知道没有办法了。”素娘声音变小,“消息肯定已经传进京城了,就是杀了那个探子也无济于事。我不知道……”

她哽咽起来,“我不知道现在除了你,我还能信任谁。我们的身边到底还有几个他安插的眼线。”

“将军,每日战战兢兢,我快要窒息了。若没有他,怎么会有这诸多的麻烦?你我又何须陷入这样的境地?”

“素娘……”孔忠年喊道。

素娘的声音微微颤抖,止不住的遗憾叹息,“也怪我,终究怪我心软。”

孔忠年也叹息了一口气,“对不起,素娘。”

他声音有些哑,“你给我点时间,我再想想其他办法,好吗?”

“宴白还太小,他才七岁,如何离得开我们?”

里面沉默了很久,传出阵阵压抑的哭泣。

“将军,若到山穷水尽之时,他的命运,就交到他自己手上吧……”

里面再没有其它声音。

外面,孔宴白呼吸很轻,慢慢抱着膝盖在冰凉的坐了下来,将头埋进了臂弯。

他像察觉不到冷一般,手臂缓缓收紧,像只小刺猬,没了其他动作。

知春其实听得不明白,素娘一直提的“他”,究竟是谁?和孔宴白又是什么关系。

但他们那么紧张,那个人一定权势不小。

突然,她周遭的环境暗了下来,白天转入黑夜,她进入了一个房间。

里面烧了几盆炭,明显是比刚才温暖的环境。

房间里摆了很多书架,挂了很多副书画。大概是个书房,隔着一副字,知春看到了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孔忠年坐着正在看一副字,孔宴白站在他旁边,沉默又乖巧,这时的他比起十年的他,更温和可爱一些。

知春慢慢走近,看清那是一副楷书。字体风格还很稚嫩,但一想到这是七岁的孩子写出来的,她不免生出佩服。

孔忠年抬手摸了摸他的头,笑得温和,“宴白,写得不错,再过几天,恐怕快赶上爹爹了。”

孔宴白抿唇,漆黑的眸子闪了闪。他半晌问出一句,“爹爹,你们会不会不要我?”

他声音轻轻的,明明是询问,却更像卑微的祈求。

孔忠年愣了一下,“怎么这么问?”

粗糙的大掌,抚摸上孔宴白的发顶,他沉声道,“不会,永远不会。”

孔忠年将字挂好,牵着他出了门。

被安抚,孔宴白步伐轻松许多,他开始讲些小事,孔忠年耐心听着。

最后睡觉时,他低声问,“阿爹,阿娘为什么不喜欢我?”

孔忠年给他掖好被子,“阿娘怎么会不喜欢你?她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咱们一起陪着她,等她学会?”

小孔宴白抿唇点了点头。

然后孔忠年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句悄悄话,孔宴白抬头将信将疑,又怀着期待问:“真的吗?”

孔忠年摸了摸他的头顶,“爹爹什么时候骗过你?”

不知道听到什么答案,孔宴白安稳闭上眼睛。眨动的眼睫却出卖了他。

孔忠年看了他一会儿,笑着摇摇头走了出去。

到这里,知春绝对记忆片段应该结束了。但实际却没有,她还在。

等了一会儿,屋里的灯都快燃尽了,光变得很暗。

这会儿的房间,就像孔宴白在书院的时候,一模一样。

孔宴白睁开了眼,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乌黑明亮的眸子看向门外。

知春也跟着看了过去。

门外出现了一道窈窕的影子,清瘦,高挑,侧脸线条很美。

是素娘。

她静静靠在门上,动作很轻,什么声音都发出。

母子两人,隔着一道门,谁也没拆穿对方。

屋里的灯光朦胧,其实什么也看不明晰。

脑海中一片空白,知春的意识慢慢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