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祸(1 / 2)

第二日黎念是被鹿斟敲门叫醒的。

她起迟了,意识混沌地站在门外听鹿斟说草堂那场争执的后续。鹿斟听说那个胥吏是旧城尉留下来的老手,胡城尉手底下熟悉全部事务的人不多,因而此前调他来治疫。胡城尉估计也没想到这个人能如此惫懒,以前没有出事,大约都靠旁人帮衬。

黎念光听鹿斟的只言片语便能脑补出一台新官难做的大戏。她的气反正也消了,便说无碍,她知道胡城尉有他自己的难处,不会把昨天的事往心里去。

正这么说着,身边忽然飘来一句:“胡城尉委屈吗?昨天这么大的事,他自己却没出现,分明让手下的人也难做。”

池君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的门,此时刚领饭回来,经过他们时放下食盒,还附赠一句辛辣冰冷的点评。

他话里埋着讥讽,黎念却一下子醒了,抬头惊喜地看着池君原。

大佬还是懒得动,没睡饱出门就会有起床气,吃完一顿饭都不能消气。他露完面立马开始划水,看也没看他们,直接推门回房补觉。

可黎念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开始不一样了。

君原的改变大概率不是因为“喜欢”于她,而是于他有利,不过黎念依旧很舒爽,很开心。

“不对劲,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鹿斟盯着她,也意识到他俩的氛围变化,很是迷惑。他沉思片刻,恍然大悟,“你们、你们夜里不会在我隔壁……那个那个吧!好歹收敛一点,这还在流疫里呢!”

黎念刚剥完水煮蛋,闻言赶紧拿蛋堵住他的嘴:“你瞎说什么呢,没有!”

鹿斟瞪大眼睛啃了一会儿鸡蛋,忽然大声问:“……难道白天也?!”

“没有!都说了没有,别造谣!”黎念羞恼地又往他嘴里塞了个包子,险些把鹿斟噎住。

——

因这一桩变相求和,黎念整个上午的心情都很不错,连看到送饭妇人来找池君原说话,都主动调侃了池君原一句:“哟,你的风流债来找你啦?”

池君原懒得搭理黎念。却见那妇人急匆匆的,不是来找君原分享“婚姻智慧”,是找君原拿主意:“屈、屈磊,就是跟着谢大夫跑、跑前跑后的那个,”她一急起来有点结巴,慢下来才不咬舌,“听说他家老娘,也发了热,莫非是……?要和谢大夫说吗?”

池君原正好不想干活,甩着指尖叹气暗示自己手累。黎念挨不过他的眼色应承下村妇的请求,顺道带大佬去走走。

事实证明,当一个人以为自己吃到最一手的瓜时,乌合之众早已将流言编成海洋。

黎念刚在一处荒田旁寻到谢枕安,便看众人又堵住谢枕安不让他走,两波人正在争执。

谢枕安平时淡泊,在专业问题上却寸步不让:“……他母亲确有起热,但脉象不是流疫,更似一般的风寒。这不是我一人的意见,即便是换与我同行的曹大夫把脉也是一样的结果,所以诊棚不能将他们收容。”

老村正的儿子葛智良亦在其中:“你们都听谢大夫说了,总能安心了吧?”

那些帮过村里埋尸的“义士”仇视起公门,倒替新村正鸣不平:“你爹只是感了风头痛,大夫都要他自行禁足家中,怎么他娘中病,还能在外面行走?”

手握锄耙的村人亦帮腔:“疾疫这么久都平不下来,看来就是他家传的毒!”“他早就怨恨村子,流疫前刚和村正吵过架。”“对,肯定都是他干的。”“你们不把他们抓进去,是放任杀人不管吗!”……

村妇近几日都会碰到埋头干活的屈磊,对这个寡言贫瘦的青年有些不忍心:“大夫不是说他家,没、没有染疫吗?”“他在外面行走,要挣一份饭、饭啊……”奈何话音轻柔,立马就被村人的声音盖过。

黎念则忍不了。她直接提刀挤入人堆,一把将谢枕安拉到身后,挡在他面前大声问:“敢问各位,你们揪着屈磊不放,要护的是公道吗?这公道是写作义理,还是你们的成见?”

她对这波带节奏的人很是无语。她算是看明白了,刁难屈磊和老谢的人里,一部分是与屈磊有旧怨,趁乱踩一脚;另一部分是对谢枕安和衙门不满,又知道攻击谢大夫也没用,便专盯着他身边人屈磊的错处,把气都撒在小卒身上。

黎念的刀是从“赤虹郎”那里拿的,按刀的手还勾着城尉给的腰牌,立马震退一半有眼色的人,另一半则是不怕死的无赖,依旧在顽辩。

黎念眉头一皱,眼看着自己又可能吵不过,用胳膊肘捅了捅侧后方池君原的小臂。

池君原不知道什么时候折了一朵殷红的山茶花,正拿在手里把玩。他本来打算装傻,但黎念又捅了两下,他便百无聊赖地开口。

话一出口换了语气:“黎管事,你虽心慈意善、好扶助弱者,但也不能不承认,他们说得不无道理啊!”

池君原仿佛因为上级的压力有些为难,又忍不住匡正时弊,眼神真诚,话语恳切,“依我之见,既然大家如此坚持,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