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野外很冷，四周常有一些奇怪的声音。

不知道赶了多久的路，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这样的处境中，四周蛰伏着各种能要人命的东西。

祝星摇有些昏昏欲睡，她的大脑一直都还没有恢复正常工作，身体也一场虚弱，但她尽可能地保持清醒，她不能将自己完全托付于别人。

“别担心，寻常的异种不太敢靠近人类。”凯瑞尔小声安抚道：“而且我们很强的，不会让你死的。”

祝星摇点点头：“谢谢。”

当年的研究结果就已经证实，基因具有高低之分和压制性，越优越的、等级越高的基因会产生越强大的生命体，而人类处于中间偏上的位置，寻常的不具有强攻击性的基因生命不会轻易招惹人类。人类中的基因也有等级之分，以这三人的能力来看，他们的基因分数不会太低。

祝星摇闭上眼，回忆起当年这一报告发表时引起的轰动。这是她作为改造人成为研究员后得出的第一个研究结论，也因此被冠上了“冷漠”“非人”等形容词。她被告知要揭露人类活着的可能性与变异的本质，于是她用军方从各处收集而来的生命体进行了无休无止的实验，最后的结论却被称为“非人道主义的良知毁灭谬论”，但不久，在军方和黎明城管理层的强制执行下，这一结论还是被用于残酷的 “基因审判”。

也是因为如此，黎明城才有了分隔更加明确的主城内城和外圈地区，也拥有了更强大的部队。

更为残酷的则是祝星摇的第二个实验报告，她发现了由于基因污染带来的基因“降级”与“升级”，这两种趋势并不取决于任何普遍理论，而是在不同的地方展现出各种神奇的效果。高级基因与高级基因的异化可能会带来升级也可能只有小幅影响，而可能性更大的则是降级，且降级的幅度比其他都要大，于是在一段时间内，纯种人类占据了军队精英部分的主力，直至祝星摇“死去”前，军部的筛选和选拔标准仍然以纯种至上，哪怕是融合后更为强大的基因也会因为其未知性被排在后位。

不过为祝星摇招来骂名的并不是军部的严苛标准，而是亿万民众的生存。原本因基因等级划分就已经引起民间的不满，随着基因的升降级，黎明城要求群众每月都进行一次基因检测，以家庭为单位则以基因最优秀的人为评分，随着分数的改变，群众需要在各城、区间变更住所，同时也改变了生存条件。然而，小家庭中基因优秀者往往拥有更强的生存能力，也就需要为全家谋生，而最普遍的谋生手段就是参加“佣兵”。佣兵需要在充满着异种与危机的野外收集各种材料，于是会产生各种基因污染和融合，甚至丢失性命。随即，异种在野外杀人，人便在城内杀人——残留的基因并不优秀的老弱妇孺会被分配到危险系数最高的外圈，结果只有一个。

祝星摇不自觉皱起了眉，她原本并没有什么很强的共情能力，也不太明白人类的情感，她一直都清楚其中的因果关系，她为之感到抱歉，但从不怀疑所为。可是现在，不知为何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她似乎逐渐能看到那些因为她而改变生活的人的目光，充满着猜忌、憎恨、悲哀。

吉普车行驶得并不平稳，野外没有什么坦途。陈锋已经尽可能找了宽一些的路走，但还是颠簸不已。

“等等！”查理突然一把按住陈锋的手。

陈锋停下了车，凯瑞尔和祝星摇也紧张地直起身。

“关灯，熄火。”查理放低了声音道。

所有人都拿出了武器，静静地听着。

车的右前方是一片茂密的矮木丛，深夜里看不出品种。此时的矮木丛中却有着一些奇怪的声响。

“是嗡声，”查理咽了咽口水，“真倒霉。”

祝星摇自己有着超强的听力，她也能分辨出这来自于某种蜂，且按声音的频率来看，蜂的体积不会小，甚至可以说是庞然大物了。

“它在做什么？”凯瑞尔轻声问。

“睡觉。”

查理看了少女一眼，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祝星摇低着头，答到：“按呼吸频率来看它的体积不会小，但它的声响却不大，并且方向不在空中，更像是在与我们相平的地方，它应该在休息。”

“那我们直接开过去。”凯瑞尔提议到。

“不行，”陈锋接话，“车的声音很大，我们刚刚到这一片就听见了声音，说明它离得不远，开车太危险了。”

凯瑞尔有些着急：“那怎么办，徒步更不安全，总不能待在这。”

“回头吧——”查理顿了顿，打定了主意，“异种村庄惹不起，变异蜂更惹不起。”

“这段路上没有安全的停靠点。”陈锋否定道，“不能回去，这段路是进城的唯一的大路，安全系数已经最高了，并且我们不能在夜晚徘徊。”

车内一阵安静。

“我们继续走，”祝星摇打破了这种局面，“继续走，它不会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