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宇之内，灵堂之上，白布铺天盖地，一朵朵白花悬挂房梁，宫中大小人物都披麻戴孝，一时间哭丧声振聋发聩，火盆里的烟弥漫整个大殿。

太后死了，甚至连一具全尸都未曾留下，当火熄灭后，众人看到的是一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李姝然并非王宫中人，也不必戴白花，她觉得死者事大，也前来烧香了。

她跪在麻团上，身着白衣，头戴白花。

兰七寻就跪在她前面，朝火盆里扔冥币，他的眼眶微微绯红，她也分不清到底是这火太过炙热，烟熏红的还是他在隐忍。

“二祖母……”兰惜月就跪在他旁边。

兰惜月小声呜咽着，唤着太后，可惜再没有人会回应。她的泪水从眼角流出，划过脸颊，顺着下巴坠落，又怕沾湿了冥币，不停地用袖子抹去。昔日嚣张不可一世的献阳郡主哭得不成模样。

太监手拿圣旨，高声宣布:“太后宣氏，贤良淑德，母仪天下，追封号为宣德太后，葬于皇陵，受朝中百官祭奠，举万民服丧，世代香火绵延。”

众人叩首。

……

凉风习习，夜色撩人，风吹进大殿，吹动白绫，烛光晃动，偌大的殿宇人去楼空，只剩兰惜月一人静静地跪着。

李姝然迈过门槛，跪坐在她身边。

她双目无神，眼角红晕，从没见过她如此缄默不言。

“你来做什么?”兰惜月语气还带着哭腔。

李姝然温声道:“夜里凉了，别守了，回去吧。”

谁知兰惜月再次哭了起来。

李姝然轻轻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斯人已逝，还得节哀顺变。”

“啊啊啊啊啊……二祖母……二祖母以前也是这样关心我受凉……”

李姝然闻言松了口气。

兰惜月好像找到了依靠似的紧紧地靠在李姝然的肩膀上抽噎着。

李姝然没有抗拒，她很温柔地拍拍她的肩，任由她的泪浸湿自己的衣裳。

良久，兰惜月睡着在了她的肩上。

李姝然抬眸看着灵柩，说了一句听不清的话。

“只要还有人念着，就未曾消失，可我……还真像个活着的死人……”

……

直至子时，李姝然才迷迷糊糊从灵堂出来，一边下台阶一边捶捶肩转悠转悠颈脖。

莲亭里一个熟悉的人影孤零零地站着背对着她。

“大殿下这么晚了，到这儿来作甚啊？”李姝然走到兰七寻身边，顺着他的视线往前看着。

“无事，散心罢了。”他漫不经心道。

可是他那酡红的眼角出卖了他。

李姝然莞尔一笑，温声道:“你若是想哭，便哭出来吧，我不笑你。”

“呵，我有什么好哭的。”兰七寻冷笑道。

“可你那双多情的眼出卖了你。”

“嗯?”他侧过头，“何来多情?”

一瞬间与他对视，他的眼中映衬着碧波中的涟漪，眉眼温柔，再加上那眼角的一抹红，当真是楚楚动人。

李姝然回过神，“感觉看谁都含情脉脉。”

他嘴角上扬，“非也，也是会因人而异的。”

李姝然的心好像漏了一拍，他说后半句时，眼神就留在她身上，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眼眸中自带的情意仿若昙花盛开，意更浓。

她垂眸，从袖口掏出一块手帕递给他。

“我走了你就哭出来吧。”

他没有说话，缓缓接过手帕，注释着她的背影愈来愈远。

他伫立良久，轻轻用手腹摩挲手帕，淡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