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探君感到手腕有点疼。

“不是吗？”萧秋气极反笑，“你面对我和小师姐的时候，难道不是像惊弓之鸟一样，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敢承认，连去蹲大牢都那么愿意。”

沈探君没什么可说，挣了几下手：“疼得很”

萧秋果然松了力道，嘴上更加怒火涛涛：“你也会疼吗？是，你毕竟做过人。可他们呢？你刚刚想杀的那些，难道不是人？难道不会疼？”

沈探君心像被扎了一刀，久违的情绪点点滴滴冒出来，她想起方才动手时的想法，自己都吓得胆寒。

她何时这么理所应当地蔑视生命？这五年来，她已尽力去抵抗扶柔每日的洗脑，现在看来，终究是同流合污。

“我又不在乎！”沈探君慌不择言，使劲甩开萧秋，以最快速度飞离，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不想杀什么李四，此时此刻，她只想走得越远越好。

——

小李寨远得像个小黑点，沈探君拿着剑站在一方石阶上，也不知自己跑到哪儿。

不说点什么，萧秋不会停手。

“萧秋，放我离开吧，我不想和你打架。”沈探君软了态度。

如果可以，她不想离开萧秋，十多年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待在他身边。

他只是站在那儿，沈探君便可以涌起不断的美好的希望，她逐渐的丢失的人性趋向复苏。

萧秋朝她迈近一层台阶：“师姐，我想听你把一切告诉我，我们把一切说清楚。”

他说得很诚恳，这会儿他们又变回从前了。

沈探君后退一台阶：“你见到的就是一切，我道心不稳入了魔，就是这么简单。”

不对不对，她想说的，她不想入魔，她想和大家一起生活，她想浮霖，她想全盘托出一切。

可她就是说不出来，冥冥之中一股力量撅住她的思想，撅住她的嘴巴，不停地告诉她，要按这个走，要按这个走。

“我不相信你没有苦衷，”萧秋简直像要把她看穿，“别说什么嫉妒我，你不是那样的人。是不是有谁逼你？你可以用什么法子暗示我，我会用尽所有去懂，我能帮你。”

他越说越脆弱，一直强装的冷淡面具裂开，不能自抑地红了眼眶：

“你不要总是一声不吭就做完所有事……我又不会缠你。”

“你只要记住正邪对立不就好了。”沈探君握剑的手绷紧，骨节泛红。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按这个走，按这个走。

“师尊已逐我出师门，师兄也说了不管我，你和魏兴宁又何必非要问清楚？那天你看到的就是最清楚的，打伤师尊的是我，打伤师兄的是我，打伤你的也是我。”

萧秋几步逼上来，只比她矮一个台阶，两人平视，气息很近：“我为什么要问清楚？你应该知道，遇仙大比上，你不是已经戳穿了我的心思吗？”

“我仰慕自己的师姐，这不是什么不堪的事，就算在你心里不堪，在我心里也不是。”

萧秋清亮亮的眼睛仿佛就在雪中，静静地凝望她，同曾经一样坚定，也充满深刻的怨恨与自厌。

“你尽可以看不起我，那算的了什么？我亦如此，我只是要带你回去。”

萧秋措不及防地抱住她的腰，头埋到她颈窝，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揉碎。

沈探君觉得自己仿佛被人盯住的猎物，萧秋现在简直有些病态的执着，对她的一举一动全然没有过去的顾忌，说是得寸进尺也不为过。

她不愿落下风，推他，倒是一推就推开了。

风推落叶扫过石阶，传来窸窣之声。

沈探君道：“我不回头，我就是回头，我们不一样萧秋。你做事要事出有因，我不需要，我想杀谁就杀谁，没有理由，像方才田埂上的事，你以为我这一年来做的少吗？”

沈探君扯住他的衣领，没了好脾气：“你既然要复兴倦春山庄就好好去做，一步步做上去，别来烦我，我做魔快乐得很。”

“你再跟过来我就不客气。”撂下狠话，沈探君转身欲走。

偏偏萧秋就是要拉她，恶狠狠把她拽回来，裙摆在空中画出高扬的曲线。

沈探君不惯着，借着他的劲儿回身拍出一掌。

萧秋不躲不避不松手，硬生生接下这一掌，咬牙稳住身形，一张口，血流出来：

“复……复兴倦春山庄和师姐不冲突，何况你不是说过，要帮我。”

沈探君看着他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举剑狠心划下去，笑了：

“我这不是在帮你吗？我来做魔主，等时机成熟你就杀了我，有这份功劳，到时谁会不知倦春山庄的名头？”

萧秋眼神暗淡，充满她不敢正视的所有情绪……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而后他似乎做了什么决定，面无表情一字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