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金饼(1 / 2)

吾与汝说爱莲 连舜 1531 字 11个月前

“阿娘喜欢清净,待父亲百年后,莫再同穴。”望着这个本应被称为父亲的男人的背影,见月枝启唇,不是淡淡的,不是冷漠的,是空洞。

他没有回答。

白花花的纸钱燃着,那么机械。

周围家仆一俱跪地掩面,堂中这起伏的哭泣声中孰真孰假,有谁辨得。

芷清从柳梦霜离去后便一手揽下所有事务,谁要上前都被怒斥回去,她由不得任何一人接近主母——她不再相信任何人。

过度的流汗让她几近脱水,按理说对棺木,她是近身不得的,因此支撑着惨白的头颅紧盯过去,咬得沁出血的唇上,是干皮,是燎泡。

祝者与进馔者各执奠器设于柩东席上,祝酌醴奠之,忙碌之间却见得偏侧一女人正闲适饮酒,一口,又一口,与这园中哀愁相异,怪异非凡。

薛华三十有一了,细纹已蔓上了眼角,晕着几分红色,旁人都以为她醉了,只她自己晓得自己清醒得很,她怎舍得错过她这些年来唯一的喜事,任快意充斥着头脑。

这边,红阁。

最终的选拔已然降临,小人儿绣了个通宵,只觉得心头惴惴不安,脑中似有乱麻。

看了几页书,仍寻不得疏解,倒头睡去。

腰带赫然躺在案台,曦光招摇下闪着金光——那是姬少司送她的金线,当时他轻描淡写撂下句“权当生辰礼”便走开,用完了所有线头她再不舍也只能用上它了。

但那金光很快消逝,被阴影所压。

她已入梦中:

“比起舞姬,还是绣娘更稳妥些。”

“是呢,刺绣总比跳舞上手快。”

“来这里的娘子,大多一心只求一事,学舞,金羚坊也算数一数二,但红阁舞姬堪称一绝,足甩金羚坊几条大街……”

“她们如何练得?”

“金羚坊舞姬为钱跳舞,只为讨客人欢喜,这无可非议,都是寻口饭食,但红阁本身就为跳舞而存在,大户人家娘子来去无虑,但像你我这样寻常人家来的可就不同了。”

“莫卖关子。”

“选拔是在秋日,逐人、降级都是在冬日。”

“我也只此处不养闲人,但冬日逐人不是太狠了些。”

“狠?这里就是拿命跳舞的地方,结不到银钱的学徒才能保命,学徒能拿到钱便是被逐出阁的抚恤。”

“很少吗?”

“不少但也不多。”

“若是寻不得家人,那这些钱耗尽……”

“对。”她是是娘子的伴学,因年纪小,娘子出阁时才转成学徒留下,如今已适龄,其中辛酸自然品得。

灵瑶平日里说的话此刻在梦里循环着。

“醒醒!”

感觉到一阵巨大的推力,她惊醒过来,出现在她眼前的是灵瑶,“快看刺绣!”她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头,那金月亮已污浊斑驳!

口水?她摸了摸嘴角。

“你想什么呢,这是有人污染的。”

已是午时,这可怎么办,用金线再覆一层?那可不行,积成一块金疙瘩那还算刺绣吗,况且那卷金线所剩无几。

两人在那里干跺脚。

风透过微开的窗凌乱了小人儿的发丝,也送来了只玉带凤蝶,它在书页上翕动两翼,棒状触角和鳞翅沾了黄粉状物,扑闪间,墨色翅面上……如星闪烁。

小人儿仿佛想到了什么,忙抓上腰带跑去院后。

“你去哪呀荇子!”

“粉,花粉!”

当初小莲花的幻化惊呆了她,她便想多多试验,能不能养出小菊花,小商陆什么的,结果开了一方地种后真就只有小菊花,小商陆。

本以为只能老老实实对着书当花农了,此时倒给了她极好的灵感。

她以指为刷,迎上刺绣,将花粉刷下许多,它们轻轻薄薄地覆在刺绣上,但稍稍抖动便要散落,她赶忙想用口水糊住,立马又打消了念头,讲究人该做讲究事,便找来清水用手指蘸了糊粉。

匀开了便也淡了污点,只要再绣几针便崭新如初了。

她还寻思着灵瑶怎么没跟上来,一声击柱声便炸响在耳畔,糟了,不会要开始了吧。

好在最后还是踩上了点。

“喜鹊闹枝。”

“游鱼戏水。”

“假山兰韵。”

……

走到小人儿跟前,孟朗却一时不会措辞了,但这容不得沉默,全阁可都看着呢,她猛吸一口气,吁出一句:

“金饼。”

四周虽有窸窣却是不敢高声。

她知道,她们在笑她,只觉得两颊发烫。

她该怎么办,落选然后被逐出吗?她消化不了这些,脑袋微微晃荡,却最终还是昂扬了起来,灵瑶看得出来,她这是秉着一口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