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过得胆战心惊，惊心动魄。

元珠珠和小山君皆无睡意。

山君信守承诺，的确未在东方相跟前提及一字。

或许，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的确也顾不得其他，他醒来后，当真一句未问，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至于，要不要回天门。

以及接下来的行程，他也未曾提出过自己的意见。

怎么说呢…像极了一位真正平凡的垂暮老人，清心寡欲，无欲无求，一切——听天由命。

他好像一夜之间，变得什么都不在乎了。

曾经的执念，追求……感觉得出来，他，放手了。

对此，小山君无语凝噎。

就算不愿放手又怎样呢？

东方相他……看不见了。

一日白头，一日失明……小山君终于切身感受到天人五衰的威力。

也许就是因为，没人比东方相本人更能体会天人五衰的骤变吧？让他意识到，与命运抗争，又有什么用呢？

现实就是这么残忍。

比起自然衰老的凡人，和上天对他更决绝。

五日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1日。

掰着手指数接下来的日子……世间又有几个人能够承受这样的心理压力呢？

破庙，被珠珠二人收拾得勉强看得过去。

庙宇外的园子也被收拾了出来。

这里，更像是一个家。

宁静，温馨，无人叨扰。

东方相在院子里泡茶，他眼睛虽然看不见了，但感官却变得更敏锐更清晰。

他感知得到，小山君在庙门那头，不知在忙活什么。

而珠珠……晌午过后，就神神秘秘的。

把他“赶”到园子里散心，自个儿倒躲到屋子里。

东方相略有些发呆。

吱呀。

耳尖一动，庙门推开。

东方相看不见，只知道珠珠终于肯出来。

然而，小山君却瞧得真真切切，无比惊讶的捂住嘴巴。

珠珠的容貌，大体没变，但多了几条包含沧桑的纹路。

可她的头发，满目苍白。

衣衫也换了，换了一身粗布麻衣。

不再是少女模样。

上了年纪，经历了风霜，与东方相并肩而立，俨然一对老头老太太形象。

山君放下手中活计，屹立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们。

东方相并不知道，眼前这一幕多具冲击力。

他歪着脑袋，听着珠珠逐渐靠近的脚步声，轻笑：“神神秘秘的，又贪玩啦？”

“珠珠？”

元珠珠来到他跟前，而后，悄无声息地蹲下。

不动声色，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脑袋上。

东方相不明所以，犹犹豫豫见摸索着。

发丝的颜色就不能看摸索分辨的，可东方相察觉，发质有了变化；变得粗糙，磕碰，不太柔顺。

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她的脸颊。

手指触电一般条件反射的想要收回来。

可他已经意识到不对。

脸颊上的沟壑，纹路，是能够触碰得到的。

东方相先是错愕，思索半响都没反应过来——那些异样都意味着什么。

而现在，他总算意识到了。

薄唇颤抖着，几次欲要说点儿什么，竟说不出口。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傻子！

别人家的姑娘只希望自己永生永世青春貌美，可他的珠珠，却甘心陪着他这个老头子，变成这副样子。

“你是傻子么？”明明感动得快要哭唧唧了，奈何男人就是嘴硬。

元珠珠皱了皱鼻子：“师傅，好好说话，我会揍人的哟。”

师徒二人傻笑成一团。

珠珠：世人都说，夫妻缘分，子孙缘分，是一辈子的；其实，师徒缘分也是一辈子。师傅，我们这也算是，没有辜负这一场缘分，对不对？

笑着笑着，眸中藏着不宜察觉的泪光。

有些事，她没办法回应。

这大概，是她唯一能为师傅做的了。

小山君若有所思，深深地看向元珠珠：在紫金王宫密室的那一晚，珠珠到底是什么时候找到他们的？一墙之隔，她当真，什么都没听见么？

不，她听到了。

东方相的心意，她定知晓了。

只是因为没办法回应……而东方相为她做的实在太多，她只有如此，才能回报一二。

一起白头。

也算是，变相的白头携手，无怨无悔了，对么？

怪不得，怪不得……小山君隐隐猜想，珠珠定有大事要做，她不知所为之事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