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1 / 2)

不知不觉,便回到了开满芦花的河畔。

“杜越哥哥,你把我放下来吧。”一路上都不发一言的岑青意忽然说道。

秋风起,芦花飘。星河壮美,两人并肩坐在堤岸上。杜越展开外袍挡了挡夜风,却掩不住他通身的寒意。岑青意整理背篓中散乱的药材,就着月光,把南村取来的部分细细洗净。

杜越随手折下一枝芦苇,编起了指环。

岑青意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看向他:“他们不是普通的劫匪,他们是北狄人!我听到他们说北狄话了!那个大高个,他们叫他巴图鲁。”

杜越点头:“我知道,他们是北狄的细作。那为首的用北狄军中的手势向其他人发号施令。”

“这个情况要赶紧向驻军报告!”岑青意说着就要起身。

杜越赶忙拦住她,“刚才他们的动静那么大,驻军应该已经知道了。”即使赶到现场,细作们估计只剩半口气,驻军也问不出什么了。

“杜越哥哥,你说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抢我们的药材?”

“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应该发现了时疫的蛛丝马迹,前来打探。你觉得他们形迹可疑的时候,他们也已经盯上你了。”

岑青意黯然道:“我该再小心些的。若不是去南村耽搁了些时间,我该在天黑之前就回到草庐。”

“不,青意。若非你绕路去了一趟南村,或者,你在那里多逗留一刻钟,我就真的赶不及了!” 杜越叹了口气,“只可惜,南村那一家三口。你品性太善良,根本设想不到那些细作有多恶毒。”

“他们怎么了?!”

“他们遇害了。你走后不久,那些该死的细作就摸到了他们家。我赶到时,已经晚了一步。青意,不哭,这是北狄人欠我们的累累血债,总有一天,我们要他们加倍奉还。”

她很快止住了啜泣,低头自语道:“我不曾想过,数万大军驻守歇马山,竟然还有这样的危险。”

杜越摇头,“歇马山如其名,只可作临时的宿营地,这里毒草丛生,瘴气横行,根本就不适合驻军。我也不敢相信,六七年过去,我军竟未能西进寸土。这里年年时疫,就是因为金华顶上的水源被金莲花果污染了。过去六七年,狐族每年春天都去清理那片金莲花谷,军中再无大疫。去岁我表兄姊远游,结果今年开春便把这事疏忽了。可惜我修为有限,未能把那些毒果清理干净。”

“金莲花?!歇马山上怎么还长着这种毒物!”岑青意皱眉,“不能让驻军和百姓再饮用金华顶下来的溪水了。我报告驻军,让他们派人到金华顶上去,把溪水中的金莲花果实清理干净!”

“不可。金华顶离北狄防线太近了。”

“推算起来,不出半月,歇马山中段的水系都会被金莲花果污染。该处驻军将无水可用。若我军被迫撤离防区,或水源问题被北狄察觉,中段防线危在旦夕。”杜越轻声道,“我要是早些想到就好了。”

“杜越哥哥,金莲花果,真的没有解毒方法吗?”

若是有,狐族或许不会选择每年清理那一大片金莲花谷。他目光坚定:“我们会想到办法的,我们一定能想到办法!世间的典籍没有记载。狐族在河西三百年,歇马山的疫病,或许会留下记录。”若是没有别的办法,他愿意舍弃这身微末道行,换一条清澈安全的金花溪。

“狐族世外逍遥,为何如此关照大燕将士?”

杜越把编了一半的指环放她手边比划:“收留之恩,结草以报。”

在旷野中,他的声音总显得有些空灵飘渺:“我的母族一家四百余口,世代穴居于前朝河西守将墓中。如果没有边军庇护,就没有狐族今时今日。二十余年前,我爹爹随大军收复河西,爹娘也是因为施恩报恩成就姻缘。我的命是岑太医给的。边军之于狐族,岑家之于杜越,何尝不是收留之恩?青意,其实在你和你家人面前,我的身世从来不是什么秘密。”

他肃容道:“虽然杜越如今作了鬼,青意,对于你,我必定结草相报。”

可是,杜越啊杜越,若不是因为你,她何必到这边地来受苦受罪?她哪里会身处险境,险些丢了性命?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冥冥中不祥的预言,启示他苦海回头。

她品出了些许异样,反问道,“我何时要你结草相报吗,杜越哥哥?为何你总对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放心,小狐狸的秘密不会再有别人知道。我一定会说服师叔,把它留在身边,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们在一起。”

“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怕吗?”杜越霍然起身,侧过脸:“青意,我不仅是个孤魂,还是个惨死的厉鬼。你方才都看到了。它有恨、有怨,它无所顾忌,不择手段!对至亲也是一样!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鬼话连篇?就是鬼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相信!青意,我想,我们实在不应该……”

不应该作茧自缚。

他的眼泪随风飘落。再难以启齿,也不能不承认这就是横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