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礼说这话时颇有几分忐忑，毕竟小木船算不上大，甚至可以称得上简陋——仓促之下，允礼根本没指望他的侍从能给自己安排个舒适豪华的船只，所以若三个人坐船，只怕空间会显得有些拥挤。

这样一来......

“瑶嫔娘娘要是觉得......”允礼抿了抿唇，虽觉得二人关系熟了些许，但对对方而言也许还是太过牵强，继而又欲出声。

“如此就有劳王爷了？”夏冬春先一步转头朝夏桔挥了挥手，巧笑盈盈地往湖侧的草丛走了几步“这个时辰，宫内的侍卫们估摸着已经开始巡逻起来，我与夏桔这个这时候回去，少不得要被逮着询问几句，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知道我是贪看景色忘了时辰，怕是又要好一阵教训叨唠了呢——倒不如乘了王爷的顺风船。”

允礼眼中原本骤然明亮的神光顿时失了几分光彩，只是言语间的随意抱怨，便足够听出帝妃二人平日里是何等的琴瑟和鸣，情爱甚笃——他只觉得心肺莫名被刺了一下，垂掩在袖下的手无意识地攥紧，又缓缓松开。

“七夕之庆，一在美景，二在美人，今日与美同舟，小王得偿所愿——应是荣幸才对。”允礼微微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娘娘，请——”

夏桔默默垂头跟在夏冬春身边，缩小存在感。

吱—呀——

小木船在水中接连晃荡了几下，岸上的绿柳映得碧波荡漾，狭小的船身——尤其是放下帘子后，允礼刚一进去，便会正对于夏冬春，英挺的鼻翼两侧微有汗珠，撩人清幽的冷香充斥萦绕于其间。

有点热——允礼还未曾领会过如此奇特的香性，它来自何处自不必说，下意识憋了口气，知道胸前的鼓震让他喘不过气的时候，才缓缓松开紧绷的身体。

实在是，太奇怪了。

“娘娘平素用的是什么香料，许是我见识短浅，竟是闻所未闻。可是——外域海上运来我中原的香水？”船只在夏桔的划桨中摇曳前行，除了水声，静的惊人。

“我素来是不爱用香的。”言下之意，这是......体香。

更热了——允礼无从应对耳后突然燃起来的热意，骤然站起身又尴尬地停下“我去外头看看，船只重物，女子划桨颇为不易，还是小王来吧。”

“......”

似乎被夜里的凉风吹散了迷糊，随着一下又一下木桨有节奏波动过的水声，允礼再开口时声线重归平和清朗“我原只觉得这夏日里最是动人的，莫过于怀抱在湖上十里风荷的宜人清香，并菱叶芦苇的清郁气息中沉沉而眠，然而今日才知......”什么叫天外有天。

“王爷喜欢荷花？我原以为，王爷身姿如竹，趣好风雅，会跟偏爱后者一些。”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只是竹子虽挺劲，却不知过刚易折，反到不如荷花出淤泥而不染，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于人前。”这话中带了感慨的深意，似乎不是在议论其物，而是在言说自己。

“到了——”

在夏冬春跳下船只与他道别的那一刹那，允礼只觉得仿佛有一道流光从月色流连的湖水中直直撞如对方的眉心，鳞彩光华，貌比洛神宓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