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杉奈的视野渐渐变得清晰。

她似乎回到了十二年前的六甲山，高山般的身影替她挡住了枪林弹雨，他的心口却插着一把血淋淋的短剑。她举起稚嫩瘦小的双手，轻轻抚过秦舍坚硬的鳞片。

“爸爸撑不住了，你以后要照顾好妈妈和姐姐。”

“记住爸爸的话，一定要学会做一个人，在这个人类主宰的世界里平安地活下去。”

“我做到了爸爸，”秦杉奈扬起笑脸，“在这个世界，我有家人，有朋友，也有喜欢的人。我学会了忍耐，也试过设身处地考虑他人，但是对不起爸爸，我真的太累了。”

“爸爸，真的对不起。”

秦杉奈将脸埋在掌心中，跪坐在漆黑的地面上。巨龙渐渐变得模糊，像一面破碎的镜子，忽然化为无数银白色的蝴蝶，汹涌澎湃的海潮停息，黑暗迅速吞噬了整座停车场。

她忘了，秦舍已经去世十二年了，他再也听不到她的忏悔了。

“你打算要睡多久？”少年的嗓音从背后传来，秦杉奈抬起头，她变回了那个21岁的少女。

“这个问题应该问你吧，”秦杉奈冷冷开口，“我已经死了，你把我留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想么，是我哥哥一定要我救你。”路鸣泽懒散地叉腰，“你打算装死到什么时候，你感觉得到吧，你在现实中根本没有彻底死去。”

秦杉奈缓缓起身，笑着摇了摇头，“我一直自诩自己算是半个斯内普，你和校董会的棋局已经形成，是时候轮到我退场了。”

“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你只是找不到活下去的动力了吧。”路鸣泽双手比叉，拒绝秦杉奈将锅甩到他的头上，虽然按照他的剧本，秦杉奈确实本该在最后成为献祭的羔羊。

路鸣泽打了个响指，低沉的男声在他们身周环绕。

“昂热校长。”源稚生的声音响起。

瓷杯清撞茶托，发出一声脆响，“为了杉奈的事？”

“埃达的最后一个任务，用七宗罪杀了她，”源稚生顿住，“要进入病房必须有学院的最高权限，除了校长您，我想不到还有谁能在学院内部协助她。”

“奈奈通过短信指挥埃达，发出的信息必然会通过诺玛，能够第一时间获得这些信息并删除的只有您。此外，埃达在三峡救下了叶胜和亚纪，如果我没记错，当时校长您也在中国，如果没有足够有说服力的证人，叶胜不会和埃达合作。很多事实都可以证明您也是奈奈的助手之一，您很清楚，不必我一一列举。”

昂热笑了笑，抿了一口红茶，“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她的内应。我答应她只是因为十一年前，她对我说过的两句话——想要彻底杀死白王么，她可以帮我。”

“你可以想象到，她那时明明只有十岁，却像一个活了很久的成年人，我相信我不会看错，她的眼中只有翻涌的火海，为了复仇，她可以将自己烧为灰烬。”

两人相对而坐，沉默了许久，昂热开口，“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继续执行她的计划，她必须远离校董会的视线，”源稚生说，“但是我会把色|欲换成另一把一模一样的炼金肋差，再利用赫尔佐格的技术通过外力促使她暴血，她会像川藏一样出现短暂的濒死状态，足够支撑我们离开芝加哥了。”

“听起来还不错，我可以帮你。”昂热说，“但是你又有多少把握笃定，杉奈愿意活下去。”

路鸣泽拍拍手，环绕立体声全部消失了。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希望你继续活下去，即便是这样，你依然选择要离开么？”路鸣泽说。

“我还记得在能乐堂时，你让我亲手改写了很多次未来。第一次，我立即将真相告诉了所有人，却没人相信我，并且招致了赫尔佐格疯狂的报复。”

“第二次，我送走了母亲和川藏，打算自己留下来杀死赫尔佐格，但是她们却在离开的途中被截杀。”

“第三次，我选择继续留在蛇岐八家，让事态自然发展，然而路明非错过了战场，所有人都死了。”

“其实你只是想让我明白，在你的剧本里，本该死去的人想要活下去，就一定要有人替他们献祭不是么？”

秦杉奈面无表情地盯着路鸣泽，“想要我活下去，你怎么可能这么好心？所以我拒绝。”

她想当咸鱼，不想再为魔鬼打工了。

路鸣泽翻了个白眼，“不先听听条件么？”

秦杉奈盘腿坐在地上，紧紧捂住耳朵，“不听不听，魔鬼念经。”

路鸣泽跑到秦杉奈的身边，对着她的耳朵大喊，“奥、丁！”

魔鬼的吼声震耳欲聋，直接穿透秦杉奈的耳膜，秦杉奈满头黑线地瞪了他一眼，“什么奥丁？”

“哥哥未来会遇到奥丁，你身上有奥丁的烙印，说不定还有点用处。”

“哦。”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