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一)(2 / 3)

只当她吓傻了,去摸她的额头,低呵道:“你浑说什么!”

银瓶却避开了,小声道:“大人不必不好意思,奴都已经知道了……”

银瓶一语未了,忽听不远处发生一声惊叫,随即有丫头叫道:“了不得,了不得,桂娘碰了墙了!”

众人吓了一跳,裴容廷还没反应,银瓶倒已先扭了身,提着裙子往回跑。银瓶跑回那屋檐下,先看见粉墙上飞溅的鲜血,像桃花扇似的淋淋漓漓。旁人都嫌晦气不敢上前,只银瓶惊叫一声,扑上去抱起了桂娘。

她全身软绵绵的,银瓶托起她的颈子,她的头便有气无力垂了下去。

裴容廷走到银瓶身旁,要拉起她的手,然而她没有把手递给他,而是颤抖着去探了探桂娘的鼻息,见桂娘还有气,忙又翻开眼皮,见那眼睛也没往上插,慌忙抬头道:“大人,大人,桂娘还有一口气,您救救她吧!”

裴容廷不动声色道:“你别管,跟我回去。”

银瓶轻轻摇头,哀求道:“大人,您救救她吧。”

裴容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乌浓的眼底掩着一丝紧张:“除非你告诉我,为何对她如此上心。”

他起疑银瓶已经恢复了些许记忆,心里发紧,然而银瓶顿了一下,忽然放轻了声音。她没有再哭,只是抚着桂娘带血的脸颊,愣愣道:“大人,不瞒您说,那日——就是……就是大人来小甜水巷寻我的那日,我在祁王跟前,原也是拼着一死的。”她的声音低低的,如雨打落花,一个字一个字打在裴容廷的心上,让他惊心注目,“是大人救了我……桂娘她就要死了,大人……大人您不是也喜欢她吗?您……”

银瓶话未了,裴容廷早已把手抵上银瓶的嘴,止住了她的胡言乱语。

他虽未答应她的哀求,但向白司马道:“罢了,既是我们姑娘忧心桂娘,不管怎样,还劳烦司马准许,今日先许她在府里将养。”

白司马正不知如何将功补过,裴容廷所说无所不应。众人见裴容廷开口,便都对桂娘重视起来,县令也忙差人请大夫,叫抬春凳把桂娘抬到前头。

银瓶也松了一口气,总算肯起身。但她才站起来,便被裴容廷拉走了,她离开前,最后一眼看向桂娘,却不经意瞥见方才与柳姨娘藏身的北墙边,有个人站在那儿——是瑞安?

裴容廷是打南边的小径来的,他怎么会站到那里去?

银瓶愣了愣,却也无暇去想。裴容廷算是应了她的心愿,可脸上却是冷沉沉的,像是生了气。银瓶也知道自己方才太过分了,大气儿也不敢出,忍着肩胛的疼痛,紧跟着他回了院内。

裴容廷打发她洗澡,她小鸡啄米似的应了。银瓶在梢间洗了澡,又有丫头来给她涂化瘀血的红花油。银瓶出了水,匆匆忙忙换了身红小衣,红纱裤,才出来要披上件纱袍,却见裴容廷就坐在外间的罗汉榻上。

她悄声停步在花罩的青纱帐下。

夜已深了,他合着眼,坐在那沉沉的静夜里,只有身旁的炕几上点着红纱灯。夏夜里的光油油的,润泽了他玉一样的脸,刀裁似的乌鬓,仿佛是辽远的山洞里供奉的菩萨。她本如水流花落,闯入了这未知的山洞,从此有了个归宿。

她鼻子发酸,轻声道:“大人。”

裴容廷睁了眼,淡淡道:“过来。”

银瓶忙从花槅后走上前,郑重跪倒在地上:“奴今儿闯了祸——”

“罢了。”他打断她,把茶盘里的一只茶盅递过去。银瓶忙起身接茶盅,拈起盖子才知是煎好的姜茶。

裴容廷声音平淡,却有沉静的威仪,像是质问:“你从哪儿打听来,我和桂娘?”

根据文法,这并不算一句完整的话,但银瓶却听懂了。

她愣了愣,想着不能把柳姨娘供出来,因此慢吞吞道:“就是……就是今儿在花园山石子后头,其实我是瞧见了大人和桂娘。”

裴容廷垂着眼睛,道:“唔,那你听见什么了?”

银瓶忙道:“没……没,奴真的什么都没听见。只是桂娘从后头离开的时候,露出衣角来,叫奴看见了。”

裴容廷不动声色地舒出了一口气。

“你快吃了姜茶吧,要凉了。”他挑眉望着她,“所以你就把我和她攀扯上了?”

银瓶点了点头,又慌忙摇头,嘴里的姜汤来不及咽下去,撑得两腮鼓鼓。

裴容廷乌浓的眼底泛出点点笑意,这是整个晚上银瓶头一次看见他笑。

“蠢相。”他轻哧一声,又看向了别处,闲闲道,“我不过是问她一些关于白司马的消息。”

听上去像是官场上的打探?

银瓶梗着脖子咽下姜汤,忙道:“那大人与桂娘,并没……没有……”

她愣了愣,豁然开朗,抑制不住弯了弯嘴角。

她高兴得太明显了,不好意思起来,忙把唇抿紧了,那潋滟的笑花却又从眼中溢出来。裴容廷看着喜欢,却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