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铭前一天晚上好不容易目送着姜梨安全回了家，转头立刻收拾了东西，第二天一大早带着断断坐上了镇里的大巴车。

初秋的早上泛着微微的冷意，打着火的大巴车带着淡淡的汽油味道，司机大哥站在车外抽烟，一说话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黑的牙齿：“你这狗要是带上车可千万不能放出来，必须得一直搁在包里。”

段铭平静地应了一声，提着第一次出远门因好奇而睁大眼睛四处探看的断断，长腿一迈就上了车。

车上人不算多，他挑了个靠窗的座坐下，汽车隔了十几分钟总算启动，摇摇晃晃地驶上大路。

段铭看一眼外面发灰的天，向后倒退的建筑物，恍惚间想起小时候，他和陈雅雅有几次一起坐大巴车的经历。陈雅雅晕车很严重，为了减轻不适，每次一上车就努力睡觉，在摇摇晃晃的旅程里，把脑袋垂在他肩膀上。段铭于是一路扶着妈妈，到了地点往往半边身子都酸了。

但即使睡了一整路，陈雅雅临到终点时，也依然是因晕车而惨白着一张脸，走路脚步虚浮，得蹲在路边吹很久冷风才能勉强缓过来。

段铭那时看她的样子，劝说道：“我们不要去了吧。”

陈雅雅因为虚弱而表情格外温柔，笑着看他：“铭铭，我们是去见爸爸，你不想见他吗？妈妈很想见他呀。”

段铭撇开眼神：“他为什么不能来见你？”

陈雅雅笑笑，眼神里却带着一丝悲伤：“因为……爸爸很忙呀，既然妈妈没有那么忙，那就妈妈来见他，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幼年的段铭看着她，不太懂她的心情：“值得吗？”

“……什么？”

“没什么。”

陈雅雅叹了一口气，良久，才慢慢道：“在别人看来可能不值得。可是我从知道要见到他那一刻，就开始开心了，所以……对我来说，算值得吧。”

段铭于是没有再说话。

他那时不懂陈雅雅的难过与开心，也不懂她所谓“既值得有不值得”的道理，他只是单纯地想，既然妈妈愿意，那就没什么不好的。

即使后来他知道事情真相后，无数次地想回到过去，质问陈雅雅为什么不能清醒一点，为什么不能多爱自己一点。

*

但陈雅雅有句话说的很对。

有些人，从你决定要去见她这一刻，就开始开心了。

姜梨的电影，他当然要去看第一场，去看路演，去第一时间见到姜梨的新作品。

或许还有机会和姜梨互动，站起来提问，看着台上认出自己的姜梨错愕和略带慌乱的表情，他光是想想就从心底生出无限愉悦。

段铭这样想着，坐了两个小时的大巴到了市里。快下车时邻座的女生略带羞涩地同他要微信，段铭一顿，随即摆了摆手：“抱歉，我有爱人了。”

女生面上显出几分遗憾，但也有几分好奇：“你这么早就结婚了吗？”

段铭顿了一下：“还没到结婚，但是……我暗恋了她许多年，所以，只等她点头……只要她愿意，我希望能和她相伴终生。”

女生立刻露出了感慨的表情：“天呐，真是神仙爱情……祝你和你的爱人长长久久，百年好合！”

段铭笑一笑，临下车冲她挥了挥手：“借你吉言。”

段铭到了市里很快就找到了之前提前联系人送来的车，一辆别克。

他接过钥匙上了车，把断断放到后座，踩了油门飞速向前驶去。

路演的票并不好买，相当一部分粉丝都会盯着抢，幸亏段铭提前规划，才买到一张后排角落的票。

他把断断送去了宠物洗护店，点了一个大全套，然后在断断依依不舍的眼神里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那一瞬间他有种错觉，自己好像那种不负责任的孩子爸，把啥都不懂的孩子送到游乐园/托儿所，然后趁这个清闲安静的时间里去和孩子妈过二人世界……

想到此处，他有些心虚地清了清嗓，好吧，这样的想法也不太切合实际。

段铭推了推脸上的墨镜，扶着车门想了一会儿。

应该是孩子爸要去追求自己的爱情了。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乐，带着笑意上了车，直奔电影院。

电影院人很多，女生要更多一些，大多都是很期待地小声讨论着，段铭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没过多久就看到电影主创们进来了。

姜梨是跟在导演身边走进来的，她今天穿了件无袖的白色修身背心，下身穿的是浅灰色工装裤，和黑色靴子，头发高高梳起，显得整个人十分英气，又潇洒。她的妆容不浓，整个人站在台上比例极好，腰细腿长，皮肤又白，眉眼弯弯，周身传达出温柔又舒展的气质来。

她刚进来时笑着跟观众打招呼，段铭清清楚楚听到前排两个女生激动地说：“姜梨今天好漂亮！好帅！天呐！”

段铭心说，姜梨一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