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当年许姑姑的尸体，从荷塘里捞上来后，并无人关心，也无人顾及，还是自己将其背了回来，亲手将其葬在了冷宫里的那株海棠树下。

裴玄之定定看向对面之人的眼底，眼睛一眨不眨，似乎想寻出些什么破绽来。

可是偏偏，裴玄之在许知温眼中瞧不见一星半点儿虚假之意。

“……这怎么可能呢？”

裴玄之瞧着许知温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眸子，恍惚了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喑哑中带了几分轻颤。

“你爱信不信。”

许知温本就带了些愠怒，自然也没什么耐心。

裴玄之虽不知这里头究竟是如何，但是这一刻，他想放任自己相信下去。

因为，他真的很想自己的许姑姑。

裴玄之倾了身子往许知温身上倚去。

男子背脊微弯，好看的蝴蝶骨突出着，似乎下一刻便会展开翅膀，振翅飞远。

裴玄之将头埋在了许知温的肩颈处，满是依赖。

那薄削的下巴搁在许知温的肩头，有些硌人。

裴玄之窝在许知温的肩颈处，而看不见之处，那沾了体温的晶莹盈满了男子的眼眶。

男子只微微垂了眼帘，那颗颗晶莹便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了落了下来，顺着脸颊，一路往下，或落在了许知温的肩上，或滑进了许知温的衣衫之中。

许知温气还未消，伸手便想将人推开，却忽然感到有什么液体从自己颈间滑落而下。

那湿润中的体温极速向四周逸出，使得其落在许知温肌肤上时，那泪珠的温度已经与许知温的体温相去甚远，颗颗晶莹落错着，又牵动着许知温的体感。

许知温方才伸出的手，带了几分迟疑着，许知温微蜷了指尖，手也悬在空中。

一时间，方才的气也无奈地消了大半。

许知温的情绪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任由身子轻颤着的裴玄之靠在自己的肩头。

“姑姑……”

过了好一会儿，裴玄之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声喃喃着唤道，其话语间甚还残存着几分方才哭过的喑哑。

男子落下的泪水沾湿了许知温肩颈处的衣衫，潮湿着贴在皮肤上，体温顺着湿意蒸发，肩颈处添了几分凉意。

“裴玄之……我衣裳湿了，凉。”

许知温伸手将裴玄之轻轻推开了些。

年轻的帝王方才哭过的眼尾还泛着些红，长睫上还沾了些湿意，配上那张白皙瘦削的脸，似是被人欺负了一般，让人生怜。

可似乎是听得许知温方才那句“凉”，男子伸手撤了床上的薄被，往许知温身上拢去。

瞧着裴玄之这般，许知温心中更是软了几分。

算了，好歹是自己养大的小孩。

哪怕二人只是相处了短短一年多，可先前的感情却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许知温有些认命地抬了手，用袖子将其面上那几颗要落不落地泪揩了去。

“莫哭了啊。”

许知温的语气放软了些，带了几分诱哄孩童的意味。

要说方才裴玄之还是带了几分将错就错的自我放纵在里头，眼下却是真真切切地相信了。

以前姑姑哄自己的时候，也是这般的语气。

不真实感萦绕着裴玄之，裴玄之有些不敢出声了。

他害怕，只要他一出声，许知温便会再次消失了，这一切便会同梦幻泡影一般，破碎消失。

“姑姑……你真的回来了？”

尽管男子已经刻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可是言语间的微颤还是将其尽数出卖了。

“嗯。”

许知温温声应道，给予其肯定的答案。

裴玄之低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只伸手握了许知温方才正在给自己擦泪的那只手，往自己脖颈处放去。

“姑姑，方才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还疼吗？”

对面之人瞧着许知温脖颈中的那圈红痕，言语间揉满了懊悔与心疼。

“要不……你还回来吧。”

其在空气中，不像是假，裴玄之甚至还阂了眼眸，一副任由许知温处置的模样。

裴玄之怕弄疼了许知温，手下并未用力，所以许知温一下便将手抽了回来。

抽回的那只手，落在裴玄之的额头处，轻弹了下。

预想之中的窒息感并未袭来，只是眉心处被人轻轻弹了下，且轻飘飘地并未用什么力。

裴玄之睁了眼眸，眸中带了几分疑惑看向许知温。

有些瞧不出许知温的情绪，裴玄之小心翼翼开了口：“姑姑，那你……会讨厌我吗？”

许知温刚才的气其实早已经消了大半，现在只是故意绷着脸想逗一逗裴玄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