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的(1 / 2)

张姝下木梯叫杨清找个干净的帕子给杨敏之擦脸上的雨水,杨清趁机笑嘻嘻拿走桂花糕,请喜鹊一起吃。

“不是给我买的么?”杨敏之又重复一遍,语气不悦。

张姝微笑:“杨小郎说你不喜甜食。”

杨敏之不搭理她,挽起袖子开始煮水做茶。

这个人好生没理,她差点失约让他淋雨他不介意,把他本就不爱吃的糕点给别人他倒生气了。

杨敏之把煮好的茶递到她手中,温暖的茶水香气漫溢,齿颊留香。

嗅着清新茶香,她想起虞氏一事,惴惴开口:“大人,之前跟你说过,我总觉得那日在马场不止那几个凶徒……”

杨敏之眸光深聚,看着她一点点说出,因为闻到武安侯夫人虞氏身上的暗香,怀疑虞氏也是那日袭击她们的歹徒之一。

张姝说完,松了口气。可怕的事一旦说出来也就没有想的那么可怕了。

窗外雨声渐小,杨敏之起身,推开窗户,湿凉的空气涌进来。

她看向他,心虚,忐忑不安。

她骑马奔逃时并没有看到后面的情形,当时陆蓁被毒粉刺激双目不能视物,唯一的见证人丹娘已不在……

所以,如今只是她一面之词,以及一个并不能作为证据的气味……

如果说那日的经历是一场噩梦,今日从虞氏身上再次闻到那抹暗香,让她无法自已生出的荒诞念头,就是一场更加诡诞的梦。她希望有个人来跟她说,她是错的,将她从梦中唤醒。

可是,一想到被杀害的丹娘,若真的还有凶徒逍遥法外,她又怎能安心!

“你怕吗?”杨敏之问。

“如果虞氏真的是那日的歹徒,你怕吗?”他走到她跟前,如昨日在水榭时一般,在她面前蹲下,一膝抵地,仰头看她,温柔的目光丝毫不加掩饰。

“怕的,”她怯生生的点头,又摇头,“也不怕,那些见不得人的鬼魅魍魉,他们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为何要怕?”

杨敏之笑了。伸手交握她抓住裙裳的两只纤柔的手。

刚才讲述时她两手都紧张的冒出汗意,此时被他干燥温暖的大手握住,顿觉安心。

柔美静好的脸颊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绯色。

“你为什么相信我?”她问他。

他反问:“为什么不信你?”

她抿唇微笑,乖怜无比。垂下头,眼前修长的大手轻握她手掌,如捧珍宝。心中微荡,喃声低语:“杨敏之,谢谢你。”

窗外潇潇雨歇。

“两年前元宵节,就是那天你晓得的。我与母亲去宫中看望姑姑,姑姑送我一个面具,本是很高兴的一天。晚上,一个宫婢送我回姑姑宫里。那晚宫中有晚宴,我们在路上不留意和一个端汤水的内侍撞上,汤水撒到我衣裳上。宫婢让我等一会儿,她去帮我拿件干净的披风。”

“后来,”她鼻子狠狠的吸了一口气,“我一个人在那个偏殿里很害怕,我就想先回姑姑宫里找母亲,再后来……我不知怎得一个人走出了宫,迷了路……”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后来”,眼中抖动着水光。杨敏之握她的手渐渐收紧,源源不断的热意从他手中传递过去。

“后来,我回帽儿胡同后,父亲带我去宫中谢恩。一个血淋淋的人从殿中爬出来,我当时吓坏了!她脸上身上都是血,冲我哭喊,叫我救她,跟我说,她去取披风了…………”

“她说她没有把我扔到宫外去,叫我救她 ……救她……”

她的泪泣从来都是安静无声的,却远甚于他人撕心裂肺的嚎啕之声,直把人心狠狠碾碎。

杨敏之不让她再说下去,拿手去拭她面庞上的两行泪光:

“这不是你的错,莫要责怪自己。佛经有云,因果循环,自有定数。所谓前世修来今生受,前世她必定欠了你的,这一世才来还。姝娘聪慧良善,这么简单的佛理定然明白。”

子不语怪力乱神。谁能想到儒家最出色的一个弟子为了安慰、诓哄女娘,竟然面不改色的歪解佛经,当真罪过。

她依然摇头愧疚落泪:“她是因我而死的,如果我一直等着她不乱跑,如果她被杖责的时候,我为她辩白,她不会死!丹娘……也死了!无论如何,也是为我与蓁蓁而死。如果真的还有凶徒没有落网,为着丹娘,也为我自己的心,我不会放过那人!”

从最柔弱的人口中,说出最决绝的话来。虽小怯而实为大勇之人。

这样一个娇气又勇敢的女孩儿,叫他怎生不爱慕?

他站起来,两手搭在她圈椅的扶手处,俯身挨近。

“姝姝,”他盯着她的眼,“对于已经过去的,已经发生的,莫再去想。困于自苦,自怨自艾都于事无补。唯有做好当下事、未来事,才无愧于心。若虞氏真有蹊跷,她逃得了一时,终逃不过律法天网恢恢,我陪你一起查清真相,让丹娘子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