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德殿上，我见到了那个所谓的天下共主——殷寿。他站在殿台之上，脸上还有未消去的怒意，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戾气。

我望着高台上的人，一种奇怪的感觉袭上心头——殷寿身上有十分浓烈的姐姐的气息。他一定知道姐姐在哪，或者，姐姐就在他身边。姐姐与我仅有一步之遥了，一想到这，我的思绪一片翻涌。

我很想冲到他面前问姐姐的下落，我双手攥拳，竭力控制思绪。脑子里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我，催促我。我默念着先生教过的心经，让翻涌的心绪慢慢平息。

回过神时，殿上多了个妖修，这妖修一番花言巧语竟哄得殷寿当场斩杀仆人。而殷寿还沾沾自喜于能靠帝王的威名号令封神榜。就这样的人，也能成为天下共主?

先生似也觉察到了殷寿的怪异，一边提醒我们，一边拿着封神榜瞎走了几个步法向殿外挪去，在我们企图逃跑时，一个眼神凶狠，同样身穿青铜甲胄的人类*竟趁我不备将我打晕。

很好，我记住你的脸了！

—— —— —— —— ——

我是被舔醒的。

恢复知觉时，只感到右脸湿黏一片，我试探性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片密林中。

我这是逃出来了?

疼痛后知后觉的从后颈袭来，我只能轻轻捂住后颈艰难的从地上坐起，施了个治愈术消除疼痛。遮脸的面巾不知去向，一旁的小马舔了舔我护住后颈的手。

“我无事……这是哪？你有没有看见一位鹤发长胡须的老人，脑门上划了道口子的年轻人还有扎着个冲天鬏的小孩?”

不知有没有听懂我的描述，小马朝一个方向扬了扬脑袋，我道了声谢，起身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谁知先生没见着，倒是碰到了引我们入殿的那两个人类少年。趁着他们还未注意到，我爬上一旁的树悄悄观察二人。

头顶有细小的花瓣掉落，我这才惊觉爬上了株古桃树。这株桃树枝干粗大，垂垂老矣，但枝头仍绽放着不少花蕊，轻微晃动还有花瓣簌簌落下。

这两人像是起了争执，甲胄少年想去搀扶白衣，却被白衣一把推倒在地，随即便扭打在一起。

什么情况?

我凑近了看，便见白衣少年举起拳头狠狠地砸在地上，随即体力不支的倒在了一旁。

“殷郊！殷郊！”另一个少年焦急地呼喊着昏迷不醒的少年。

“他刚刚那样对你，你还管他做甚么?”

身为侍卫的反应力让少年下意识拔出剑顾四周，在看到我的一瞬，眼里先是有片刻的迷茫，随后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又稍纵即逝，他有些惊讶而又自我怀疑的眨巴着眼。

“你这般看着我作甚?我问你，你可见过与我同行的三人。”

“你们四个骗子！说给大王献宝，却又言而无信！”他侧头看了眼悬崖，又说:“那老道士，大言不惭，侮辱大王，还拒不交出封神榜，我略施惩戒，估计此刻已顺河道漂到十里外了……”

“什么！！！”我跃下树枝，一个箭步跑到少年面前，近乎贴着他。

“你把先生丢河里了？！”

“我没有！”少年向后退了半步，“是他自己跳下去的！我当时…情况紧急，是他们先绑了我的朋友！我才……”

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先生只怕凶多吉少。我心里感到一阵恐慌。

先生生死不明，杨戬哪吒不知所踪，姐姐还未得见自己又流落这密林中，我脑子一片混乱，懒得搭理这个人类，干脆背过去思考对策。

“那个，和他同行的两人也跟着下去了……他们二人看起来法术高强，料想那老道也应当无事。你……”他顿了顿，“你可别哭啊。”

这个傻小子竟以为我哭了。

哭这个词对于我来说是个近乎陌生的。狐狸是不会哭的，我化形几百年也从未哭过。以前只听昆仑山中的修习的精怪们说，人类最擅长哭，他们乐也哭，悲也哭，还因惧而哭，常常用眼泪展示他们的懦弱。我又怎会像人类一样呢。

既然有哪吒和杨戬在，先生安危便不用担心，只不过掉进这湍急的河流里势必要吃些苦头的。

“给你。”

一块布递到我面前。我抬头，少年没看我，只是略显不自然的看向一边，喉结滚动，下颚微扬，肉眼可见的不知所措。

他见我没接，着急的把布展开，告诉我是干净的，又泄气的将东西攥回手里。

“要是嫌弃就算了。”他转身回到朋友身边，背影竟显得有些失落。

我发现人类的情感十分有趣，不论你做什么他们都会做出不一样的反应。人类的灵魂脆弱却鲜活，他们的灵魂色彩透过眼睛传达，展示他们的情感。

就像面前的这个人类少年，他有好看的眼睛，里面盛放着的，是他清澈的灵魂。

我忽然对这个人类少年充满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