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一线墙壁还隐隐绰绰，墙外还能看到昏暗但属于天空的分界，可是城内的夜晚，程璐只能感受到身边人声鼎沸的喧闹，可目之所及，混沌又空无一人。

可能正是难熬的每夜能品查周围万鬼的煎熬而感官的混沌，才让人迫不及待期待往生渴求投胎吧。

程璐心有所想，这正是她来的这几日的发现，地府的压抑对人的消磨在嘲笑她竟妄想以此作为“养老圣地”，只是短短几日，她便感到了在此每日混沌自身的迟缓，对前事的淡忘，终于她又拦了鬼盘问该如何如何，才了解许多经年鬼魂都会如那日老鬼一般，去城门等待新丧鬼魂换取些阳间之物来保的自己神情清明，不致浑噩间被鬼差投了畜生道。

这也是今日天将亮时程璐鼓起勇气等在城门的原因……至少放个风再看眼城外的漫天黄沙或是荆棘树丛也是好的。

等到城外昏黄显现在程璐的视网膜乍开的时候，紧接着看到的是城墙上泥土的色泽痕迹，墙上的砖还有深浅不一的青黑烧痕，这些新鲜敏感的痕迹在程璐面前，隔着毕加索画般重重叠叠的半透明鬼影浮现，像隔了层纱帘般不真切。

是的，那些但闻其声的鬼影终于和新进的鬼一般有了真容，按照程璐这几日的理解，不同鬼影凭借身前罪恶进的鬼城空间不同互不打扰，譬如沾染人命许多的大奸大恶之辈进的十八层地府，听说无时无刻不在黑暗中受苦消磨，也不知真假。

不过眼前这一幕却是实在的，像是不同服务器终于连接一样，身前骤然多了很多人，程璐看着面前一个开膛破肚的鬼和一个皮贴骨头的鬼几近重叠影绰，各自边缘露出，不仔细分辨，就像一个半脑袋，三只胳膊，腿下分叉四只脚的异形……

程璐努力凝神盯着那个“异形”半透明的腹腔部位，继续透过它盯着墙上的泥砖。

等到晨光乍破，又一层密密麻麻身形浮现，四周众鬼像遇见了水的油锅，沸腾之下哄然扑上，迫不及待搜寻有价值的新鬼，趁着还能看到其他鬼物时竭力忽悠换取随身陪葬，程璐看见一个新丧的魂魄，他看着被整理了遗容穿着和四周比起来华丽体面的多的寿衣，周围就涌了里三层外三层鬼怪，新鬼看着颇受惊吓，身上携的纸钱不少抖落出去，其余鬼怪就像水池里的鲤鱼闻到了鱼食，近的远的，都向抛洒之地涌动翻腾。

程璐并不想和那些奇形怪状一起争抢，避让间却是和一个新丧鬼撞在一起，两人无知觉的重合了。

她才看到那人样貌，瘦小呆愣，还没仔细再看，眼前就猛地一花，就像跳帧一样，面前就是阳光正好的清晨，几步远的柳树下蚊虫翻飞，野狗在撕咬着血肉模糊的什么，再往远看，被人踩得野地上的纵横小路，还有模模糊糊行人。

阳光，植物，还有货真价实的尸体，这不是地府。

她怎么又回阳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