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忠点头：“备下吧，跟他们说，有客来访，可不能弄得和之前那样朴素咯。”

这话说得管家也笑了，贾诩笑着对柳嬄眸说：“先生生活朴素，之前我到先生府上，先生待我如同自家子侄，这饮食上也是朴素无比。今日倒是沾了你的光，诩有口福了。”

柳嬄眸情知他在调侃阎忠，对他们之间的师生情谊进行重新评估后，自告奋勇道：“既然如此，不若晚辈亲自下厨，聊表心意。”

阎忠有所顾虑：“到底你们是客……老夫怎能让客人亲自下厨……不妥，不妥。”

柳嬄眸耐心道：“虽说是客，可文和也说了，您待他如同自家子侄，那待晚辈更是如此。晚辈为长辈做一道小菜，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阎忠一默：“哎……原本老夫高兴于文和终于成家立业了.不成想，他原是个不多话的，如今却是多了一个伶牙俐齿的帮他分说了。”

柳嬄眸笑着告辞，在阎府管家的引路下去了厨房。

直到柳嬄眸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贾诩这才将目光重新转移回阎忠身上。结果，刚好对上了老爷子戏谑的眼神。

贾诩无奈：“先生……”

阎忠摆摆手：“不必多言。哦，对了，刚才同侄媳下棋时，我倒是觉得，她不是个见识短浅的。”

贾诩来了几分兴趣：“先生何出此言？”

阎忠习惯性地捋捋胡须：“虽然侄媳棋力较弱，可不知为何，她下棋时隐约透露出的眼界，倒是比寻常下棋之人要高出不少。就是不知，是天赋非凡，还是另有高人指点。不管如何，好生教导一番，假以时日，她的棋艺会比现在精进不少。”

贾诩想起之前柳嬄眸那张墨画，随口胡扯：“大抵是受她族地隐逸山林的长辈指点了吧，她自己并非是喜弈之人。“

阎忠眼神闪烁：“天赋也好，高人指点也罢。执棋人能够有那等眼界看透棋局，不在观局胜似观局，方为强者。只可惜，庙堂之上的那些人，眼界竟连一个弱女子都不如。”

贾诩知道老头这是意有所指：新帝即位后，多宠信宦官。宦官与士人的争斗愈演愈烈，终于在今年爆发了党锢之祸，惨烈无比——就连有“天下楷模李元礼”的颍川名士、士人领袖之一的李膺都被杀了。

但其实，这事说到底，和他一个远在凉州的普通士人有关吗？

——有关，但不多。

这倒不是贾诩天性冷漠——当然，确实有点。可在贾诩看来，他们地处凉州，天高皇帝远。那些别人或热衷或被迫的站队之事，对于他一个目前无官无职的士人而言，确实和洛阳一样远。

——不过，也不能说所有凉州士人都是这样的。比如阎忠就不是，比如威震凉州、曾经被贾诩借用了名头的段颎，也不是。

但不关心归不关心，贾诩还是很耐心地同阎忠聊这些——因为相比起这些事，还是阎忠的见解更有意义一些。

“实话说吧，凉州是久战之地。”阎忠叹道，“若日后蒙受征召，得以赴京，你还是携妻带子进京吧，不要留在凉州了。”

贾诩心中有念头闪过：“先生，可是段公之前才大败羌人，您何故出此悲语？”

“是吗？”阎忠冷冷道，“那檀石槐率军南下，自新帝即位，幽、并、乃至我们凉州，没有一年不受鲜卑的攻打，百姓或被杀、或被劫掠的，不可胜数。文和游学四方，想必对此深有体会吧。”

贾诩：“……”

自己拢共被人打劫了两回，第二回还是彼时的尚是未婚妻的柳嬄眸救出来的，贾诩能不有所体会吗？

一边是段颎在西北的屡战屡胜，另一方面是洛阳的腥风血雨。

贾诩脑海中闪过了四个字。

“安帝年间，邓罗侯欲弃凉州，幸得虞令力主保凉州。不然，吾其左衽矣！”阎忠叹道，“段公威震凉州不假，可你难道忘了，延熹四年段公入狱，凉州几乎沦入外族之手一事？”

贾诩当然没忘。

不是因为他们家是众多惶惶然准备逃命的凉州家庭之一。他父亲是轻骑将军，不可能离开凉州。他们做好的准备，是父亲和兄长战死沙场后，身为幼子的他，离开凉州，奉养母亲终老。

厨房里，柳嬄眸终于可以好奇地打量一下阎家的陈设。

——其实阎家厨房没什么好看的，与许多平常凉州人家的厨房无甚不同。甚至，东西看着还比柳家的要少。

柳嬄眸迅速收回目光，心中有了成算。

阎府管家尴尬笑道：“郎君生活朴素，饮食也都是粗茶淡饭，家中更无珍馐，让贾二女君见笑了。”

柳嬄眸宽和一笑，道：“无妨，先生与文和既有师生之情，学习先生饮食清淡，不追求山珍海味，也是自然。”

更何况，她要做的菜，本就不多，也并不复杂。

上辈子行走江湖，女红她不擅长。但做菜这种大大方便自己的事，柳嬄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