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筠宴瞧着她，像被侮辱了，脸上怒意浓重。

他陡然收起长手长脚，腾地站起，快步走到她面前，握住她双肩，逼迫她看向自己：“卿颜绫，到现在你还跟我装不懂？我想要什么，你不早就知道么？”

他瞧着她，一字一句：“我想要你，还有你的心。”

卿颜绫霍然一怔，抬头望着他，轻而易举就看到他眼神深处。

那里情绪复杂，宛如风暴中的大海，翻滚沸腾，几乎将她淹没。

许久后，两行清泪从她眼中滑落，卿颜绫忽然冷静下来，擦掉泪水，脸上带着奇特的平静和哀伤。

“陆筠宴，不可能！唯独这点不可能！”

陆筠宴嘴唇一颤，瞬间被她的话贯穿胸膛：“为什么？”

“我不可能再赌一次了。”

她好不容易把破碎的心修补好，没有心力，也没有信心，再一次把心豪赌出去。

那样的深刻惨痛的教训，一生一次就已足够。

“陆筠宴，我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回不去的就是回不去，就算是倾尽所有，也回不去。”

卿颜绫腔调淡淡的：“我们就这样吧，我欠你的我会还。”

“一切都到此为止了。”她仿佛在留遗言，平静无比。

然而她越平静，陆筠宴就越害怕。

他用力握紧卿颜绫的肩膀，直到她忍不住吃痛，才茫然松开。

卿颜绫瞧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有短暂的不忍，但很快又重新冷静下来。

然后转身离开。

就在她即将踏出隔间的门时，背后陡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声，隐约竟还带着血腥味。

卿颜绫洒然的脚步陡然一顿，像被某种东西牵引，一时再也无法踏出。

她握紧拳头，在心中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回头。

陆筠宴的生死有更多更合适的人去关心，和她无关。

她已经用快刀将线斩断，没有再回头的理由了。

然而陆筠宴的咳声却越来越惨烈，仿佛溺了水，拼命挣扎，想要呼吸。

就好像她刚才挥刀斩断的，不是他们之间的乱麻，而是陆筠宴的生命。

卿颜绫咬紧牙关，迟疑。

到最后，她猛然握紧拳头，重重锤了一下门框，随即回头。

陆筠宴跪倒在地，捂着嘴巴，拼命咳着，鲜血从指尖淋漓而下，染红一大片地面。

卿颜绫心里一突，大惊失色。

他在咳血。

陆筠宴怎么突然会咳血？

“你怎么了？”她扑倒在他面前，用力去掰他手指。

却发现陆筠宴口鼻里全是鲜血，红得能刺伤她眼睛。

卿颜绫不由得慌张起来。

无数猜测在脑海划过，让她心头直冒冷气。

她一边帮他拍背，一边腾手拿出手机。

然而鲜血粘在屏幕上，触屏失灵，页面乱跳，根本无法操控。

卿颜绫越发着急，好不容易用衣襟将手机屏擦干净，紧接着又有清亮泪水落在上面，又是一片混乱。

等她手忙脚乱地打通急救电话，陆筠宴才从无法遏制的咳嗽中挣脱出来。

他伸出一只染血的手握住她手腕，漆黑眼眸死死盯着她，仿佛死不瞑目的恶鬼，要缠她一辈子，至死方休。

卿颜绫瞬间升起一种注定无法逃脱的悲哀。

救护车很快来了，将陆筠宴送到医院。

卿颜绫宛如行尸走肉，茫茫然坐在病房外的走廊里，面无表情地沉默。

许久后，病房门打开，许律修从里面走出。

看到她的样子，他脚步顿了顿，才踱到她面前，轻声安慰：“不用担心，我哥没事，他只是一时受到太大的刺激，血涌上头，导致鼻腔毛细血管破裂。”

“虽然看着吓人，其实就是小事儿。”许律修故作轻松。

闻言，卿颜绫空白的神情却陡然崩溃，她回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涌出，无声哭泣。

许律修默默俯视她，脸上神情很淡。

他一路旁观她跟陆筠宴的爱恨离别，几乎能猜出他们之间的剧情。

陆筠宴尖锐冷漠，又反复无常。

但在爱恨上，却极端炽烈。

早先是毫无底线的伤害。

回过神后，就是死不松手的执着。

就算变成扑火的飞蛾，也要用尸体去占有那团火。

许律修望着女人不断抽动的瘦削双肩，眼底突然漫上一层细细密密的疼痛。

也许这就是他比不上他哥的一点。

他做不到那种极端的爱恨决绝，所以就算过了六年，他也无法走进她心里。

良久，卿颜绫才擦去泪水，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