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面前应有尽有,我们面前一无所有;我们都将直上天堂,我们都将直下地狱。”

昏黄。

我的眼前一片昏黄。脑袋痛得厉害，过往的记忆闪回像是洪水一般将我淹没。避难厩里似乎没有尽头的白色回廊，丽萨老师的黑框眼镜，培养室提供的没有甜味的青色苹果，厚重的避难厩大门。

记忆的碎片快速闪过，永远昏暗的天空，深褐色的枯萎树木，滴滴作响的盖革计数器，还有……

殷红的血，漆黑的手枪，那只小马脖子上的血洞，暗红色的血汩汩地流淌出来，汇聚成一条溪流，但他的嘴角却泛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死去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黄光。

那是天空的颜色，那是黄昏的颜色。

昏黄逐渐散去，我的意识正在恢复。我睁开眼，眼睛好像被蒙住了，但漏了条缝，我可以看到破旧的木质地板和昏黄的灯光。我想移动下自己的蹄子，可怎么都动弹不了，嘴巴好像也被塞住了，身上也被披着什么东西，发出一种难闻的汗臭味。

可恶，我被绑住了。我现在在哪里？难道是那些奴隶贩子把我卖掉了？不行，我还要去平等镇呢！冷静，冷静，冷静下来。要是贸然行动的话可能会有危险，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我耳旁不断的响着，起先我什么都听不清，那声音就像是避难厩起床的铃声，后来我逐渐听清楚了：那是一个雄驹的声音。

“……这就是我这次劫火车任务的经过。女神在上，愿勇敢而又善良的灵魂升上天堂。我亲爱的搭档，莱恩·布兰度才是真正的英雄。”雄驹的声音听上去悲痛欲绝，“都怪我，都怪我的反应还不够快，让那个混蛋用霰弹枪……该死的！”

“老谢啊，你也别太自责了。”“是啊，是啊。”“毕竟做任务都是有风险的嘛。”“只是可怜了他女儿啊。”周围乱哄哄地响起了一阵声音。

“没错，代价是惨痛的。但是——”雄驹的声音突然铿锵有力，“这就是我们这些废土勇士的精神，勇敢无畏，敢于挑战！”

“说得好！”“芜湖！”我听到一阵口哨和鼓蹄的声音。

什么？这些家伙在说些什么啊，我现在……是在一个酒馆里吗？

“敬废土！敬自由！敬真正的大人物，莱恩！”“乌拉！”玻璃杯碰撞的声音，欢呼声，热烈的鼓蹄声乱作一团，地板都震动起来，扰的我脑壳又开始疼了。

我怎么会在酒馆里呢？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我昏迷前曾发生的事。

“一群蠢货。”我身旁那只雄驹似乎转了个身，小声咕哝着。他应该没发现我清醒过来了。

“不过你的演讲总能让我多卖些酒，不是吗？”一个雌驹用天籁般的声音说着。她的声音很像甜贝儿，在避难厩，甜贝儿的歌声陪我度过了很多个难熬的夜晚。所以我对这种声音完全没有抵抗力，这让我对这位雌驹怀有天然的好感。

“当然，乐意效劳。”那只被叫作老谢的雄驹答道。

“所以，”雌驹稍微顿了一下，“莱恩并不是在与奴隶贩子的战斗中被杀的吧？”

“哈哈。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老谢的语气依旧很轻松。

雌驹轻描淡写地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工作完，烟还没抽完。那是莱恩的烟，对吧？”

“啊。原来如此。”雄驹停了一下，接着我听到了酒杯放到桌子上的声音，“老板娘，再来一杯威士忌。”

酒杯和酒流出的声音。然后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是的，是我杀了莱恩。”雄驹的语气还是轻松的，似乎还带着一点嘲弄。

可是，可是！……刚才这个家伙的正义演说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在一瞬之间我的胸膛好像被点燃了，气血直冲上我的大脑。莱恩不是他的搭档吗？虚伪的混蛋！肮脏的凶手！

废土上的小马真的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对于他而言别的小马的生命到底算什么啊？

“是吗？”雌驹的声音再次响起，“为什么不早点杀了他？”

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甜美如甜贝儿的雌驹竟然说出这样冷酷的话。

“老板娘。我可是有原则的。”一股难闻的烟味飘进了我的鼻子，是他点烟了，“没想到你这么无情啊。”

“之前和莱恩组队的小马，他们都是被莱恩解决的吧。”

“原来老板娘早就察觉到了。这对我们镇来说可是不小的损失。难怪你特意推荐了他和我一起去劫火车。”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愤怒，迷茫，绝望撕扯着我的心，我几乎无法呼吸。废土上小马们冰冷的生存法则重重地压在我的身上。

黑吃黑，是黑吃黑。黑暗的真相吞噬了我的心。我四蹄发凉，血液似乎被冻僵了，难以循环。

“这位小姐，”我眼前一热，被蒙住的双眼重见光明。在我眼前的是一只淡橙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