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兵(1 / 2)

苏政安闻言有一瞬的怔然,他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等到有人再住进楚宅的时候。

大抵是心底的一点妄想,他有些慌乱地接过拜帖。

看到熟悉又更加成熟的笔锋,已见惯大风浪不惑之年的苏政安眼眶不由得酸胀,这是他胞妹唯一的女儿楚元漪的字。

不会错的,下面的小印还是楚元漪幼时他雕刻送的。

苏景悦看父亲似泣似笑的神情,不解道:“爹爹认识这送拜帖的人?”

作为苏家人,她自是知晓自家与大楚开国帝王的姻亲关系,她早几年还有个身份尊贵的公主表姐,可惜,她这个表姐运气不好,三年前就因为中毒死了。

除了这个死去的公主表姐外,她实在想不到会有谁的拜访能让她的父亲这么激动。

说来她倒是在茶肆中听过一个传闻,永乐公主没死,剑南道还拥她反了。

然而这种说法,大多人是不信的,只当是剑南道为了造反瞎扯出来的一个理由罢了,不然的话怎么从未见那位公主站出来过?

还有人戏说即便是真的,她一个女人也想称王?莫不是怀了哪个将领的孩子——

即便她一点也不记得自己的这个公主表姐,也不乐意听到人这样谈论她,那些脏污话她一点也不想再听下去。

心中的恶气实在难消,偷偷带了府中的护卫将谈论的几人拖到巷子中揍了一顿。

“是蛮蛮,她没死!”苏政安道。

蛮蛮是楚元漪的小字,楚帝同他妹妹在时鹣鲽情深,便为女儿取了这样的小字,蛮蛮既然还活着,他也便对得起她死去的父母了。

苏政安又看了一遍拜帖,不住地笑了。

“爹爹说的是永乐公主?”苏景悦还有些茫然,她实在对自己这个表姐不熟悉。

“是她。”苏政安肯定道。

他喜悦得忘记了背后的伤,这就要起身,结果哎呦一声又碰到了伤口。

苏景悦连忙去扶道:“爹爹,表姐既然送来了拜帖,就不用急于一时,她定会来看你的。”

话虽如此,苏政安依旧不放心,他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了,剑南道举事打的旗号他也听闻过,如今看来是真的了,可北边这么乱,她怎么就跑来这里了?

莫不是为了他这个没用的舅舅?

苏政安又有些颓然,他这个舅舅当的确实窝囊,当初不敢进京惹弘文帝的猜忌,后来也只能被动地接收死讯。

他眸中划过一丝坚定,喊道:“悦儿,你将你哥哥找来,带些人去守着楚宅,你表姐不能在太原出事了!”

楚元漪不单是他苏政安的侄女,更是楚帝唯一的血脉,剑南道拥护的对象,太原如今人心涣散,她又毫不掩饰地住进了楚宅,难免有心人猜到些什么。

他这个做舅舅的这次就是死也要护着她。

苏景悦大抵明白她父亲的想法,只能去寻苏景程。

*

悬月高挂,洒下的月辉如碎银般随着树影跳荡。

苏景悦一身融入黑夜的男装打扮,秀发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比白日里多了几分英气,她带人守在了楚宅的对街,神情专注。

白日里她在蒋家找到了兄长,但兄长害怕父亲逼他去往代州,说什么都不肯归家。

她不愿告知父亲惹他伤怀,便自己带了人来楚宅外守着,这一守倒是发现了不少名堂,她这个久闻大名的公主表姐身边人可真不少,不过未免也太耽于享乐了,进进出出的人都是来送东西的,连树都有。

莫不是要在太原久住?

这可真是糟糕的主意,太原如今夹在突厥与驻军在汾州的田都督之间,乱不乱只剩下时间问题,便是剑南道能派兵过来,也远水救不了近火,剑南道离河东太远了,无粮草支援不说,光是他一道的兵马怎么同时对付强大的突厥骑兵和虎视眈眈的田烈?

那会是来接她们一家人走的吗?

她父亲那个执拗性子,若是这个公主表姐倒是很有可能说动他离开。

有一道兵马做依仗,日后不论是打还是降,他们苏家总归能得到庇护。

苏景悦的思绪随着无边的黑夜越伸越远,她哥哥苏景程被母亲宠得外强中干不是个顶事的,表姐若真是来接他们走的,倒是合了母亲的意。

只是她心中隐隐有些不甘。

*

楚宅的外头来了人,楚元漪自然是知晓的,只是没想到她舅舅对她死而复生竟然能接受得这么良好。

她不由笑了笑,“深寒露重,替我将表妹请进来。”

楚元漪第一眼见到苏景悦便觉得心生欢喜,眉眼坦荡,一身男装穿得英气飒爽。

走近了些,她对楚元漪敛衽一礼。

楚元漪“噗”地笑了。

苏景悦恍然了一瞬,忽地想起自己这身打扮行女礼有多滑稽,面上浮现一抹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