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渡魂(1)(1 / 3)

我的师父程诗楠 雨杲 1831 字 2023-06-03

我躺在轻云楼的暖阁里,程诗南被打入了冷宫。

一同进去的还有那个风腌火腿一样的皇后,那个满脸写着自己是坏人的神女,和那些无辜的丫头。

我们共同活得像冰蓝色的半魂人,各自躺在不同的地方,想着皇家的言而无信和人间的种种哀戚。我一度想过,皇后被打入冷宫,或许不是因为她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错,而仅是因为变得样貌丑陋。倘若她仍旧惹得六宫粉黛失了颜色,冷宫终有一天也会变成宠妃殿的。而如今,她身上每一块伤疤,每一团青口似的瘀血,都让人想起一种满地爬蛆的生活。

我突然原谅了她曾经害过我。

那天皇帝问我死后看到了什么,我其实什么也没看到。人间最大的妄言,就是活人总以为每个死者都幽怨而贪恋地注视着生前的生活,但情况不是这样的。我的魂魄飘到天上,以为自己还没有死,忽然就感受到一种透彻的自由。我飞到很远的地方,看见小镇里馒头冒着白气,三两个人为了一个铜板争得面红耳赤的,潺潺的溪水涌动着流开,到晚霞尽头。我穿过孩子的们拉着的手,去摆弄他们腰间的手绢,直到被程诗南的阵法拉回了乾坤殿,才猛然发现自己已经死了很久。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满地匍匐着人,听到的是太监喊着冤情揭发皇后,我就索性顺着他们的话说。

“六七天前,儿臣行了问天礼,晚上喝了神女送来的汤药,说是皇后娘娘给的。后来,我在空中看到她对着我的身体做法,自己只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喊破了喉咙人也没人听见,才明白自己已经死了。再后来……大概就是几天前,我见到了皇后,听见她下令把我的尸体送过去……就是这样。”

皇帝眉头一皱,问道:“皇后为何要这么做?”

“儿臣不知”,我垂头说,“儿臣只听见她们说,七月半的日子能办成大事。趁着战事一乱,皇上必定放了兵力出去打。从中做法,大卫死一批人,便可换一批人,之后的事,儿臣就一概不知了。”

皇后早跪了一旁,俯首点地的辩解饶告,说全凭公主一张嘴,自己绝对没有怀半分这样的心思。

“那你承认是自己做的了”,皇帝问。

皇后不语。

“你喊冤说不是这个因由,那你告诉朕是为了什么应由?”

她仍是不语。

我跪在一旁,突然想到自己注定要死的孩子,一阵悲伤由衷而来,就朝地上重重地磕了头:

“皇上,您赐死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一旁的侍女托住我,我愈发觉得哀厉:“儿臣是死过一次的人,何故再做妄言陷在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里”,说着就拿起地上散落的短剑朝脖子抹去。

左右近臣拥过来,夺剑的夺剑,求情的求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臣让皇帝可怜我父母不在身边,有人就顺势揭了皇后的种种错处,巴不得中宫之位由此空了出来。

于是,皇帝令押皇后神女去了东北角的淇祉殿,程诗南以巫蛊祸主的罪名被押解在西南角的茭菱宫。我没有求情,她看着我,又看着我身边站着的人,被宦官架出殿去,流星似的裙尾拖得老长老长。

我仍被送回轻云楼去。稀落伺候我洗了澡,躺下后,她就坐在床尾焐着炉子,冷了就换一个再塞进被里来。我把被子堆到脸上,觉得一点也不暖和,整个人轻飘飘的,十床被子也不能感到安稳实在。

“公主怎么还不睡”,她笑着问我,像聊天似的。

“稀落”,我也跟她谈天,“问天礼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公主今天……不是回了皇上了吗?”

“嗯,但是这几天你去哪了呢?”

“那晚之后,轻云楼的人就都被调了出去,陪嫁、宫女、姑姑、掌事太监都被派了各处。”

“那你去了哪呢”,我问。

“奴婢去了宸妃娘娘那。”

“宸妃长得好看吗”,我问。

“那不如公主您好看,满宫的人都不如您好看”,她笑了。

“你那么喜欢我,为什么不来找我呢?至少该问问我去哪了”,我有点想哭。

“奴婢打听过,但消息封的死死的。奴婢还让人传信给四王爷了……”

“哪个四王爷”,我问。

“就是您的亲叔叔呀,皇上的弟弟。”

我觉得这个人很熟,仿佛在哪里听过,但就是想不起来。硬要去想的时候,那个孩子的画面又像星云一样在脑海中闪过,他在映着傍晚的光线的草地边奔跑,十六七岁的年纪,和一个女孩在一起,种种欢乐的感觉,就像他还小的时候同我一起在草畔跑跳一般。

“公主您怎么哭了?”

稀落移坐到我腰际线的位置,用手帕来揩我的眼泪,越揩越多,她就把手帕垫在枕巾上。

“有件事奴婢觉得奇怪”,她换了个话题,“皇后娘娘再不济,也不该让一个太监抓住了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