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芷沫记得很清楚，当时母亲是说了“好。”

她没注意到母亲眼中的痛苦和不舍。

所以当班主任把她叫到办公室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陈芷沫，你回家吧，你母亲不好了，是你邻居打来的电话。”

上一秒还在和同桌嘻嘻哈哈，下一秒就体会到了什么是五雷轰顶。

陈芷沫不要命似的往家飞奔，脑子里一片空白，腿好像也不听使唤了，只知道最大限度地往前迈。

回到家的时候她傻了。

门大开着，家已经被搬空。

陈峰已经把这套房子抵给了放贷的人。

陈芷沫给陈峰打了个电话。

“妈呢？”她的声音抖得不像话。

“真是晦气，已经下葬了。”

“陈峰！你还是不是人！”

楼道里一直响着这句话的回声。

“你他妈的别乱说，我可是按习俗来的，你妈脑膜炎，又不是老年人，必须尽快下葬，否则就不吉利，已经影响到我的财运了。”

陈芷沫感觉浑身冰冷，牙齿都在打颤，心脏好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当天她就搬去妈妈给她的那套小房子了，陈峰也没有再找过她。

陈芷沫回了几次老家，去母亲墓前一坐就是一天，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要给她讲，给她讲自己交了新朋友，给她讲自己学习又进步了。

她不甘心，母亲下葬后陈峰一次都没有去过墓前。

后来听老家的人说坟上闹鬼了，每到半夜时分就会出现鬼火，一直盘旋在陈母墓碑的上方。

陈峰那时候赌运极差，以为是陈母死不瞑目，被吓得不轻，专门找了一个做法事的人去上坟驱鬼。

没想到那人不光没能驱鬼，回家以后高烧不退，病了大半个月。

身边人都说是逝去的人怨念太深，需要让配偶了她生前的心愿。

陈峰自己也怕，但还是在白天的时候壮着胆子给陈母烧了纸，说了很多道歉的话。

自此以后鬼火就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那鬼火只不过就是陈芷沫放在土堆上的萤火虫罢了，每到夜晚，萤火虫的萤萤之光就会在墓前亮起。

要说陈芷沫不恨陈峰那是假的，但她只希望陈峰能好好给母亲道歉。

后来大学的时候听说陈峰因为聚众赌博坐牢，她面无表情，心里阴暗地想着他应该死了才好。

陈芷沫讲完后还久久不能平静，面色灰败，好像又回到了母亲去世的那个下午。

蔺泽一言未发，他走过来坐到陈芷沫身旁，抱住她。

陈芷沫现在真的很需要一个拥抱。

这些事情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即使是语霖铃也没有。

今天终于都一股脑地讲出来了，让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回抱住了蔺泽，将自己缩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

蔺泽紧紧拥着她，眼里的心疼都快要溢出来，手心在陈芷沫的后背一下一下摩挲着，让她的心情慢慢平复。

陈芷沫吸了吸鼻子，才发现自己整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跑到蔺泽怀里去了，脸还紧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

男人的胳膊很有劲，像是要把她揉在怀里，两个人紧紧贴着，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

她轻轻推了一下，男人才把她放开。

本来是刚从悲伤的回忆中抽身出来，情绪还没有完全恢复，结果她鼻涕冒了个泡。

陈芷沫飞速捂住自己的鼻子，在餐桌上找餐巾纸。

肉眼可见的慌乱。

她瞟了一眼男人的衣服，胸前湿了一片，是眼泪还是鼻涕已经分不清了。

她尴尬地笑笑，抽了几张纸去擦。

“不好意思，你脱下来我给你洗吧。”

蔺泽却好像不怎么在意，低头看了一眼，笑意触及眼底，“没事，明天丢给家政。”

“我…你…”陈芷沫试图从蔺泽脸上找出些什么厌恶的情绪来，但一无所获。

“沫沫以前受苦了。”蔺泽再次将陈芷沫拥入怀中，“现在你有家了，我们的新家。”

他说话的时候，胸腔的震动直达陈芷沫的心底。

“嗯，我知道，那些都已经过去了。”陈芷沫在男人怀里小声嘟囔，激起他一阵痒意。

“那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嗯。”

说出来后整个人明显轻松了大半，好像这么多年飘在她头顶、让她每日情绪低落的那片乌云已经彻底消失了。

“那你不会觉得我是个扫把星吗，你第一次见我就把腿刮伤，我第一天去你家你就被没收了房子…”

蔺泽打断陈芷沫的话，将她的脸捧起来。

“泡泡是最好的礼物，不是扫把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