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90年代黄土高原乡村中学艰苦环境(2 / 2)

两年多来,他的父亲在每个星期三下午都准时把馒头送到约定的塬边,不管是暴雨倾泻的夏天,还是大雪封山的冬日,他父亲从来都风雨无阻。读书对于他们父子俩来说,太不容易了。

赵玉龙年龄比我大3岁,已经年满18周岁了,一个18岁的成年小伙子还坐在初三的课堂上,这在西北的乡下其实挺常见,那些离小学远的家庭一般都会让孩子迟几年上学,否则孩子太小,没法一个人上下学,而父母要么外出打工,要么在家起早贪黑地忙农活,没时间接送。再说大部分家庭也就供孩子上个小学,早几年迟几年还不都一个样儿。

赵玉龙9岁多才上小学,小学五年级毕业后已经14岁多了。小学毕业后赵玉龙本来不准备再上学了,在家里帮父母干了快两年农活,后来他父亲意识到还是应该让儿子多读书,就又给小学校长说情,儿子又回到了小学,参加了第三年的升学考试,升入了大坡子乡中学。所以赵玉龙上初一的时候已经年满16周岁了。

赵玉龙浓眉大眼,皮肤黝黑,面容俊朗,个子比我高很多,体格很壮实,食量也很大。他父亲知道儿子饭量大,生怕儿子在学校吃不饱,所以每次送来的馒头几乎是我的两倍那么多。我们每个学生都有一个小木箱,这个箱子放在床头,背来的馒头和咸菜就锁在箱子里。

馒头放在外面一是风吹得太干,吃得时候咬不动,二是大部分学生的馒头到了第三天就不够吃了,谁肚子饿了,才不会管挂在墙上的馒头是谁的,拿下来就吃。要想不被别人吃掉,只能锁起来。但是锁起来有个问题,尤其是夏天,湿馒头在箱子里锁三天会发霉,反正天热的时候最后一天吃的馒头表面上常常长满了绿色的斑点或长长的白毛,但是我们没人在乎这个,把馒头皮撕掉,霉点扣掉,继续就着咸菜吃。

赵玉龙每次背的馒头多,他的小木箱放不下,就放在我的木箱里,这样一来我俩的馒头就不分你我了。既然他的馒头多,几乎吃不完,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反正山里人地多粮多,不在乎这个。当然,他家磨面的时候很辛苦,要用架子车把小麦拖到塬上来磨。初一初二两年,我吃了赵玉龙不少馒头,他也很慷慨,从不介意。

我吃他的馒头并不是因为我拿的馒头少了,实际上我带的馒头够我吃,只是在那个正长身体的年龄段,吃起饭来没个饱,不饿也能吃。再说平时我们没有什么打发时间的娱乐活动,更没有零食吃,常常把吃馒头当做消遣。学校里既没有足球也没有篮球,全校唯一的体育设施就是砖头砌起来的两个缺角的乒乓球台子,可惜我们谁都没有乒乓球拍子。所以全校学生没什么可玩的,印象中那段日子除了在教室看书,在操场相互追逐,就是在宿舍吃馒头。

我和赵玉龙的友谊是超越别人的,在整个宿舍,也只有我们两个可以吃同一箱馒头,何况那些严寒的冬日,我俩都是钻在同一个被窝温暖着对方相拥而眠的。

初次离开父母的少年对友谊是极其渴求的,我和赵玉龙都给了对方真诚的友谊,我们用温情的友谊温暖着彼此的心灵,这让我们的成长少了很多孤独和烦恼。我们俩已经约好初三毕业了一起去打工,这种相约真可以说山盟海誓,我们都认为对方是自己这辈子永远不离不弃的朋友。

我们的学习条件虽然艰苦,但是我们不以为苦,因为所有人都如此,我们的初中三年就是天天吃着白开水泡馒头和罐头瓶里的一点点儿咸菜这么过来的,没有人觉得缺少营养,没有人觉得不健康,实际上我们也还都茁壮成长了,而且成长得很快乐。

唯一让我们不快乐的事情就是无处不在的校园霸凌,尤其我们这些离家远的住校生,绝大部分都是校园霸凌的受害者。所以初中三年也是我们饱受欺凌异常煎熬的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