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百花楼灯火通明。

芸娘站在二楼走廊，倚着栏杆看下面满堂宾客齐声喝彩的场景，心道这秦筝确实有几分本事。

百花楼宾客逐渐减少的情况，被秦筝三天就挽转了回来。可明明人还是那些人，百花楼也没有任何变化，只不过是这两天派人去京城中到处散播了些传言，竟就吸引来这么多人。

芸娘目光一一扫过二楼的雅间，里面坐着的不是高官就是显贵。别说本就流连花丛的庸王，就是连甚少出入勾栏之地的惠王和康王也在。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精心梳妆打扮了一番的脸和发髻，还特意戴上了自己最爱的一直金步摇，满脸欢笑地扭着腰下了楼。

一楼中间的圆形舞台上，当芸娘站上去的那一刻，屋内的灯忽然一下都灭了，室内唯一的光亮，只剩下芸娘所在的中心圆台，是从楼顶投射而下得一束光芒。

众人的目光全都看着芸娘时，她笑着开了口：“诸位贵客，妾身知道你们今天为何而来，芸娘我也不啰嗦，这就让姑娘们给各位演奏。”

她说完拍了拍手，有琴音响起。中心舞台的光暗了下去，圆台的右下方亮起一道光，照着里面独坐弹筝的倩影，将众人的目光全吸引了过去。

那琴音开头时悠扬，空灵，让人联想到旷野上的风和破晓时分的第一缕晨光，众人正要凝神静听，忽然灯光大亮，旁边又多出一道人影，同时有琵琶声加入，与原本的筝音相和，且一声比一声响亮，仿佛随着旭日的东升，一座繁华的都城也开始逐渐苏醒，渐渐拔高却仍平和悠扬的琴音让人宛如行走于热闹繁华的京城之中，周围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往来商贾络绎不绝，俨然一副向众人徐徐展开的太平盛世画卷。

“这……这就是当年倾城姑娘在万寿宴上献给皇上的那首《盛景》？”

“《盛景》？就是那首皇上听了龙颜大悦，当众把倾城姑娘封为才人的《盛景》？”

“不是说这首曲子自倾城姑娘香消玉殒之后就再无人能奏了么？那现在弹奏的人是谁？而且怎么有两个人？”

“听说倾城姑娘性格温柔似水，竟会谱出这般大气恢弘的曲子，不愧是当年千金难求一见的花魁啊！”

“……”

堂中之人议论纷纷。他们今晚来此，都是听说了百花楼有人要弹奏倾城姑娘的《盛景》一曲。要知道二十二年前的万寿节上，名满京城的花魁倾城就是因为此曲打动了大周皇帝，还赢得了在座的文武百官齐声称赞，倾城姑娘更是因为此曲被皇上看中，当晚就被召入宫，封了才人，且被独宠了好一段时间，生下五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庸王后被封为了昭仪——文昭仪说的就是倾城。

只是，红颜命薄，此曲随着文昭仪的薨逝，世上再无人能弹奏，没想到今晚竟是能在此听见。

底下议论之声不绝，琴音却走至尾声，连着激昂有力的几个高音之后，最终在最高处干脆利落地结尾，犹如凤鸣之声，久久不散。

众人听得心绪高昂，不由鼓掌喝彩，想要再听一次时，灯光忽地熄了，紧接着中心圆台之上又亮起了光，有女子一袭粉衣，从空中缓缓旋转而下，宛若天女般从云端落入凡尘，身周还有花瓣随之飘落。

有人伸手接住了一片花瓣，放到鼻下嗅了嗅，神情痴迷地又去看那女子。

待那女子终于站在圆台之上时，从上下左右忽然缓缓走出来好多个身穿青衣的女子，她们将那粉衣女子围在了中间后，左右两边同时亮起了灯，乐声想起，众女跳起了舞来。

那些青衣女子个个花容月貌，身姿曼妙，尤其那被众人拱星捧月般的粉衣女子，姿容更是绝色，一抬眼，一低眸，都足可牵动众人心神，恨不能为其豪掷千金。

“这……这是纤云姑娘？”有百花楼的熟客擦了擦眼，觉得那粉衣女子很是熟悉，却又不敢肯定。

“是纤云姑娘，是她！”曾有幸得与纤云姑娘春风一度的恩客虽是肯定，却又有着一点不可置信：“纤云姑娘穿粉衣竟如此合适，芙蓉如面，云鬓香腮，不愧是名动京城的百花楼头牌啊。”

有人道：“那击鼓的，可是余音姑娘？”

有人激动：“那弹琵琶的是茹柳姑娘！”

更有人好奇：“右边那带面纱的女子是谁？没见过啊，新来的？”

听见这一句的都往那唯一遮面的女子看去，见她虽只露出一双眼睛，可她眸若星子，眼中带笑，纵是蒙面也不减风采，反而让人更加好奇那面纱之下，究竟会是怎样的容颜。

这时又有人道：“这一位，莫不是当初只现身过一次的袅袅姑娘？”

“袅袅？”有人问出声之人：“百花楼中未曾听说过有这么一位啊。”

“没听过也正常。”那人解释道：“听说这袅袅姑娘是被芸娘骗进楼里来的，所以不服管教，屡次逃跑后被打服的。她登台献艺后，竟敢在恩客们争相竞拍之时当众走人，可是落了一众人的面子，而那之后就再未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