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晨间的阳光唤醒。

然后感受到手臂几乎快不属于自己了。

一个字，麻。

你保持着僵硬地姿势起身离开床边，一面龇牙咧嘴地试图活动自己的双臂，整个人的肢体动作过分怪异。

——昨天晚上搬个凳子就在床边坐着，不知不觉睡着了，等再醒过来的时候，你发现你无意识中口水都快要流到人家床单上了。

你一面小声咒骂一面心虚地抬头看向路法斯睡着的地方，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顾不上还没完全解除的不适感，你一跃而起，跑到窗边，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双手放在嘴边打算喊一嗓子，然而名字还没喊出口，你就看到了某个特别显眼的小身影。

——呼，还好。

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你这才不紧不慢地离开房间，慢慢磨蹭到后面的院子里，向路法斯所在的方向走去。

清晨的空气潮湿而冷冽，下雨后特有的泥土与花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充斥在每一处。偶尔有轻微的风掠过，味道便会消散一些。

而路法斯就在庭院的角落，一个人蹲在一个比他人还大的生物面前，背对着你沉默着。

——待你走近了便发现，那个生物是已经死去多时的罗贝尔特。

身形巨大的军犬此刻已不再有骇人气势。没有了任何生命迹象，它横躺在被染红的花圃之中，占染了血迹的银质项圈散落在一旁。

你能够推测出这大概是昨夜那个不速之客到来时的所做作为。

不过，由此可见，能单独杀死一只普通成年人都无法制服的作战犬，可见对方的身份也许并不是普通的平民反对者。

你摸着下巴，不声不响地走到了小少爷身后。

见他对你的到来没什么反应，你再次上前几步，与他并齐然后学着他的样子蹲下来，和他一起看着无法再站起来的罗贝尔特。

这个无论何时都神气着的小家伙现在罕见地双手抱膝，那双漂亮通透的海蓝色眼睛看似淡漠地盯着死去多时的军犬，嘴角没有笑意，沉默良久。

“起的挺早的。”你开口打破了沉默，“抱歉啊。”

路法斯并没有转头也没有回应你。

“昨天如果抓到人就好了。”你伸出手薅了一把罗贝尔特的皮毛。

——手感还挺好。它看上去光秃秃的，没想到背部还有短短的鬃毛。

要是搁之前，你根本就没想能摸到这只狗——也完全不想与之接触。毕竟在过去，要不是铁链拴着，隔着笼子它都能把你小腿给直接咬穿。

“…不是你的问题。”沉默了会儿，小家伙说话了。

你有些意外地看着路法斯，有一瞬间觉得这家伙莫不是被夺舍了。但回想起昨晚他的举动，你觉得还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为好。

“就这么被杀了。”路法斯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灵动的情感，但却隐约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说到底还是太蠢了。”

“你说得对。只认识你一个，只会嗷嗷叫和咬人。”你回想着罗贝尔特活着的时候，“它确实没有智商。”

“不过，倒不是完全无用。”你话锋一转，“我看你每次和这个蠢狗在一起的时候表情倒是比较开心——也就那个时候你才像个普通小孩。”

路法斯微微侧头看向你。

“你和它关系挺好的吧，不然也不会浪费时间在这里缅怀不是？”

路法斯嗤笑了一声，“…谁说我在缅怀了。无聊。”

你当然明白他那点不想让人发现的心思，不过，你也还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是，你只是在这转转而已。”

话音落下，又是一片沉默。

过一会儿，你听见路法斯轻轻的声音，“——毕竟没人喜欢它。”

“搞不好它根本不稀罕别人喜欢与否呢。”你随口接上了他的话语，“罗贝尔特智商是不高，但它忠诚啊，从来没想过逃跑，对吧。客观来说，这点我还是挺喜欢的。”

“……这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东西。只是根本不会思考而已。”

“没想到你这么现实主义啊，小少爷。”你扶了扶额，“虽然你说的也对，不过，比起大多数人来，这已经是很高尚的品德了。——虽然常规意义上把狗和人相提并论，挺奇怪。”

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儿，你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寒颤。

“这鬼天气。”你嘟囔着，抬头看了看阴郁的天空，明明应该是个美好清新的早晨，云朵却早早地聚集了起来，黑压压一片。

再看看路法斯，他只穿着一件还未系好领结的白色衬衫以及背带裤，腿部一大半光滑的肌肤暴露在冷空气之中，小小的身影单薄无比。

你将塔克斯的黑色西装外套脱下，整个一股脑地盖在这个还蹲在地上的小家伙身上，顺便拍拍他的肩，“马上就要下雨了，你还是赶快进家门吧，路法斯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