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瞒(1 / 3)

医袂翩翩 迎风走水 1674 字 2023-06-08

许蔚然推开一间问诊室,道:“进来说。”

室内没人,很安静。许蔚然坐问诊桌前,冲椅子抬抬下巴,“坐。”

小春走在最后进门,回身拦住一众探寻八卦的视线,“嘭腾”关上门。

孕妇扶着肚子缓慢坐下来,男人站她身侧。小春递来一沓检验报告给她,许蔚然低头翻看,越看眉心越蹙。

她戴上听诊器检查他的心肺,眼前伸来一只手,是小春。

她见男人脖颈露出的皮疹蔓延到胸膛,被衬衫遮住。欲进一步查看病情,伸着手解他领口。

“等一会。”平直的一道声音阻止。

小春停止不动,疑惑回首瞭她,“怎么了?”

许蔚然瞥一眼,训诫又带点责怪的眼神,小春顿觉莽撞了,迅速收回手。

“拿两副手套。”她平淡开口。

“好。”

小春找到两副医用一次性手套,撕开包装戴了一副,递给许蔚然一副。皮质的乳白色橡胶手套戴起来咯吱咯吱声,小春刚戴好就利落的伸手去撩男人衬衫,对那满身的疱疹一探究竟。

手还没碰到男人呢。

毫无预料的,男人身体一矮,噗通又跪跟前,手心贴地撑着胳膊弓起身磕头。

磕一个,哀求:“医生,救救我们吧。”

再磕一个,声音更加悲切:“求求您了。”

一个。

两个。

三个。

……

这下把许蔚然和小春整懵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一室安静,男人沉默的叩头,偶尔嘴里嘟囔几句含糊的恳求,孕妇在那可怜巴巴抹眼泪。看那势头如果没怀孕她也可能跪下磕几个。

许蔚然和小春不尴不尬的坐那,坐立难安。

许蔚然抿紧唇,隐忍的火苗蹭蹭往上涨,强忍道:“别磕了!”

男人还在磕,一个接一个磕得脑门闷闷响,魔怔了似的。

“再磕就回化验科抽血。”

这句话作用立显,男人弓腰抻头的姿势一顿,抬头时缓缓挺直腰,这个头最终是没再磕下去。

他看着许蔚然,十分为难:“医生,我们不是不能抽血,是不敢抽血。”

“不敢?”小春接话,问,“血检是最基本的检查项目,为什么不敢抽血,贫血?”

男人摇摇头,两瓣嘴唇张张合合,几次三番想说,话到嘴边支支吾吾又咽下去,而那孕妇,两手除了下意识抚摸肚子,还不自觉捏紧胸口衣领,精神恍惚,对周围环境时而松懈时而紧张。

她再次收紧攥着衣领的手指。

这一次,许蔚然伸手攥住女人手腕,手心传来她的颤抖,仅一下,许蔚然觉出女人浑身僵直,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出。

她安抚孕妇别害怕,她是医生不存在歧视更不存在泄露患者隐私的可能。

这话暗示的很明显了,孕妇也不再阻拦,畏首畏脑缩座位上任凭许蔚然拉开她衣领,露出胸膛成片硬币大小的不规则疱疹。

“有艾滋病?”许蔚然直言不讳,看向她的眼神坚韧而不容置喙。

两人脸色煞白,紧张的唇都没了血色。

说到底,耻于开口被点破又不敢承认。

而许蔚然掀开这一层遮羞布。

“病不忌医,虽然HIV传染源有血液传播。但检测不一定非要通过血液。”许蔚然看了眼两人,

“我这么说不知道你们明白吗?”

两人点头。

“这个病可不兴瞒啊。”

话音刚落,男人听许蔚然直接了当点透,被刺激到似的,喉咙一哽,下不来台,别开脸,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流开,宣泄了一会儿,勉强控制住情绪,又转过脸,冲她重重叹了一口气,声音悲凉透顶:“我无所谓,她还怀着孩子,我们实在没办法。

我们去汽车站,明明票都买了,非要我们提供健康证明。去宾馆也是,几十块一晚的通铺,嫌我们脏给钱也不让住,去诊所医生给开几块钱一管的软膏让抹全身,过敏还不让退。电线杆有包治百病的广告我去看了看买了药说吃几天就能好,一个疗程我再准备去拿药却撞见那人被警察带走……”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男人泄气一样身体失力噗通软地上,他媳妇赶忙蹲下安抚他。

夫妻俩抱头痛哭,哭诉社会不公,世态炎凉,心里委屈统统发泄。

这些年忍受的种种,怎么哭得完呀。

小春恸容,低头抹泪:“太可怜了。”

又忍不住抬起头问:“怎么染上的?”

许蔚然没吭声,心思一转想无非是有限的三种传播方式,母婴排除,剩下两个无论是血液传播还是性传播,都有种令人难以启齿的敏感和羞耻。

果不其然,男人说了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