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朝露(2 / 4)

悠悠地抓上几副药。他们熟悉身体的痛楚,就如同熟悉自血亲中传承的仇恨,反复折叠,堆积,直至轰然倒塌,空无一物。

外派任务的高峰期一过,就要开始采办过冬的准备。族长和副手的卷轴好像永远也看不完,用食也是在办公的房间里。我拉开门,两个人沉默地抬头,沉默地放笔,沉默地从桌子上清出一块空间,再同时望向我。

“有豆皮寿司。”

斑的情绪稍微高了些。

“还有饭后的点心。”

泉奈疲惫地对我笑了笑:“年年都这样,真头痛啊。”

“年年都不消停。”我拿起摆在小案的长卷,正好是财务的收支报告,洇开墨水,一笔一划地圈着数字。

族长探头看了一眼:“有问题吗?”

“没有。”我指了指自己的唇角,“斑先生,这里有米饭。”

宇智波斑从食盒中夹起一枚寿司,直接塞进我的嘴里,有些散漫地笑起来:“你也一样。”

我嚼了嚼,才想说些什么,坐在旁边的弟弟跟着喂了我一块玉子烧。

甜的。我不太爱吃。

“不能挑食。”

“强词夺理。”

他咬着筷子,睫毛甜蜜地扇了两下:“就是嘛。”

我已经用过午饭,再有东西送到嘴边时,只摇摇头,无论如何也不吃了。泉奈遗憾地点着下巴,又和兄长聊起了正在看的文书,几个不安分的小忍族,对面的千手又在密谋什么,族里最近的开销……他偏过脸:“今年要做的冬服,你想要什么花纹?”

“都可以。”我一一核对着数字,“让绣女挑吧。”

“雪青的怎么样?”

“好哦。”

他又和旁边的人说起话:“还是跟以前一样啊。”

“什么?”

“秘密。”

“……”

我抬起头,正好与望来两双眼睛撞上,张张嘴,喉咙里的话被海水冲走,再次漫上来时已然换了内容。

“…眼睛呢?”

他们其实不太像父亲,眼尾柔丽的弧度总会让我想起纱树,笼着一方无法用言语描绘的脆感。如果我伸出手,兴许就能看见它跌进掌心,碎成白瓷的模样。

泉奈先回答我:“不怎么痛,看东西也是清楚的。”

我看向另一个人。他慢条斯理地嚼完嘴里的蔬菜:“没事。”

饭菜的香气、墨水的苦味、纸张的木浆气息混在一起。

什么也没有。

我有时候也会以为,许多年前的那个下午,死在我怀里的纱树是一场不切实际的幻觉。她平静地闭上眼睛,平静地停止呼吸,并没有某种超出常理的造物,祂也不会张开手臂,将我搂在怀里,用大颗大颗的泪水将我淹没。

要是她像你就好了。

要是你是她就好了。

写轮眼有着【诅咒】的气息。

意识到这点,是我在剧烈的头痛间隙,抱着死婴流泪的瞬间。

它太过微弱,哪怕我离得那样近,也只能嗅到冬日太阳一般稀薄的滋味。可它又实在地,在我的眼前声嘶力竭,彰显着自我存在的骨骸。

我得杀死它。我想。我必须、一定要杀死它。

这是前世留下的后遗症,还是不可回想起的阴影呢?我看着泉奈的眼睛,他的视线追随着一滴泪水,由上而下,直到掉进地板的缝隙,再也无法找到了。

我应该再说点话的。但那句话似乎榨干了我全身上下的所有精力,留下的只有头晕、恶心、深远的耳鸣与天旋地转的模糊视野。

男孩子突然从床上站起来,守在他母亲的尸身前,几近讶异地睁大眼睛:

“……你怎么流血了?”

嘀嗒。

血落在小婴儿的脸上。

我抬起手,捂住口鼻,它们却还是一缕缕,一束束地,从鼻腔中缓慢淌下。打湿了我的手,打湿了她的脸。浓厚的血色绽放出生的错觉,流动,涌动,向前,向前——

有人从身后扶住我,高声呼喊。泉奈摇摇晃晃着向我走来,抓住我的手臂,浑身都在颤。我听见怀里的小妹妹在哇哇大哭。纱树坐在被褥上,向我露出美丽发微笑。

他们都在说、他们都在念。

——

我的名字。

那是我的名字。

因为名字是最短的咒。

“……把那个孩子抱走!”

不、不要…

“啊啊……你为什么在流血?”

我这是……

“过来、来我这里。”

可是这里是哪里?

我感到掌心中,某种滑凉的、弱小的生物就此真正地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想象的热量,烫得我想将自己蜷缩成一小团。五颜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