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他觉得这样睡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但好梦最后总是要醒过来的。

史蒂夫睁开眼，拉着半截的窗帘遮住了大半的阳光，西尔维娅趴在床边，眼角一大片都有些泛红，小巧的鼻翼投射下阴影。

史蒂夫昏沉的大脑转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他把西尔维娅弄哭了。

……怎么会这样呢？

他动了一下手，这才发现西尔维娅没垫在脑袋下的另一只手正在被子里和自己十指相扣，抓得很紧，不用些力气肯定挣脱不开。

他只好坐起来，用自己空着的那只手扯过薄毯，盖在了西尔维娅身上。

不论从哪方面来看，他们两个之间都很奇怪。

互相眷恋着对方的过去，又对现在也依依不舍。

但是他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嗯？你醒啦？…”

再细小的动作终究还是将西尔维娅弄醒了，她伸了个懒腰，将安静的病人看了又看，宣告了治疗的结束。

史蒂夫觉得喉口有千言万语，但最终，他只是小声说：“对不起。”

“……”

短短三个字，将我还有些不清醒的脑袋冻了个彻底。

我近乎无言地盯着史蒂夫的脸看了半天，终于是没忍住：“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要不是我临时起意给他换了种子，现在我应该是已经在摇提摩西过来用时间宝石行逆天改命的事了。

病人显然没他脸上表现出来的那么乖巧，他沉默了半晌，说：“我想把史蒂夫还给你。”

……什么？

我以为是自己听岔了，但他又说了一遍。

“我想把那个心里没被其他东西占领的史蒂夫带回来，我把他还给你。”

“等一下，史蒂夫，你不是我的……好像这样说也不对，我……”

我大脑一片空白，思绪滞缓。

“美国队长需要在意的事情太多了，但是史蒂夫·罗杰斯，他心里只有你。”

他这样说着。

我好似抓到了关键，问：“那你是谁？现在就在我面前的，你是谁？”

而他缄默不言。

我做梦都没想到真的会有人把自己和英雄身份完全割裂开来——我哥以前倒是有过这种想法，被我骂了一顿就没再想过了。

事到如今我也拥有着很多身份，韦恩、斯塔克、罗杰斯、兰德尔、卡莉欧碧、火柴、福克斯……她们都是我，即使其中有一些经历不那么让人喜欢，但我不会否认任何一个，因为她们都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

“美国队长不会在重伤的情况下还跑来见我。”

虽然圣诞舞会就是两个罗杰斯的最后一面。

我还握着他的手，慢慢地说，“美国队长也不应该偷偷看我很多次，撒谎的时候却又不敢直视我。”

“但我确实很喜欢史蒂夫。”话头一转，我说道，“你知道的，我做了那么多都只是为了回家。但在被九头蛇绑架前，我想去前线找你，我是想去留下你。”

我总是对一切都做好规划，瞻前顾后，小心翼翼，但那时候我难得冲动了一次，回不了家也罢，作为西尔维娅的私心，我只想去见到他，然后留下他。

可是过去与现在没有什么不同。

“现在我在这里，还是想留下你。”

我说：“史蒂夫，我想过，如果我真的爱你，或许我应该遵从你的意愿……但是怎么想我都做不到。”

“无论你是打算再吞一次毒药或是用枪，我都会治好你，再不济，我手上还有时间宝石。”

“我就是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想留下你，不管用什么方法。”

我抓着他的手，俯身过去，“你看，你没有拒绝我的手，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需要我的帮助？”

布鲁克林的小男孩一直都是个看到别人有困难就坐不住的性子，他的蓝眼睛好像流溢的海水，金发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他是众神降生在人间的孩子，无论身处什么地境，只要看到他，心中就会涌现出不可忽视的暖意。

“你可以一直记着那些过去，因为我也从未忘怀。你可以不原谅自己，因为在接纳这份力量之前，我也曾怀疑过自己是否还有资格去拯救生命。”

我轻轻地抱住他，感受着他有些急促的呼吸。

“什么都不要管，什么也不要想，什么都不用怕……我在这里，史蒂夫。”

不是所有问题都拥有一个答案，但是明天的事，就该明天再去想。

我只考虑现在，我只考虑我现在最急切的那个想法。

过了很长时间，他空着的那只手才慢慢地抚上我的背，将我紧紧抱住。

嗯，首要目标看来是达成了。我眨了眨眼睛：“那些遗书我全都烧掉了，没有人会看到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