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友(3 / 4)

表现通常是巨大的情绪起伏,也就是说,患者会在极度兴奋的躁狂期和极度低落的抑郁期间反复切换。”

夫妻二人此前一直提心吊胆,如今大石落地,尽管是噩耗,却也不至于六神无主了,连忙向医生道谢。

山田医生看到绘梨坐在那里,也把她喊了过来:“菅野同学,虽然按理说我只用将这番话同你父母讲的,但据我对你的观察,你是个很敏锐的孩子,也很有自控力,你应当对自己的情况有所了解。不要担心,这些都是可以改善的。你的症状并不算太严重,只是比较顽固而已。”

他如此这般仔细叮嘱了一番,又说:“我的建议是住院一段时间,至少三个月,四个月为佳,你们意下如何呢?”

菅野先生面露难色,他还是担心绘梨脱离同龄人太久会彻底无法回归正常的社会,与此相比,即将到来的国三繁重的课业和升学任务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可是想起医生刚刚的嘱咐和告诫,想到警告的“这孩子已经有看到幻觉的趋向了,再发展下去有可能走向轻生”,他最终还是咬咬牙道:“您安排的肯定是有道理的,我们愿意遵循医嘱。”

菅野太太也鞠了一躬,温柔但坚定地说:“我们只希望这孩子能平安健康。一切还要多麻烦您了。”

唉,她的情况比此前严重,肯定吓到父母了吧。真是愧疚啊。

绘梨跟着鞠躬:“我也愿意住院,医生。我会努力配合治疗的。”

她自己的心灵她最清楚不过,不知何时,哪怕只是一瞬间被影子吞噬,她就会不受控制地陷入无止境的低落,或是无缘由的狂躁。她本就没什么爱好,这下更是无所寄托了,只是靠家人的陪伴勉强支持而已。如果无人看护,她很快就会发展到伤害自己吧。

其实伤害自己也无所谓,但她已经不是那个无牵无挂的人了,如果被父母,哪怕是新的朋友看到她试图自杀的样子,被吓到了的话,她会比所有人都自责的。

脱离了前世那令人作呕的环境,和那个渣滓同归于尽,她内心的业火或许已经开始平息了吧。

病房在C栋206,整个C栋2层都是供病人长期修养的单间,耗费不菲,菅野夫妇却眼也不眨地就办理了住院手续。他们不是大富之家,但也是历经泡沫破灭仍然殷实的中产,支撑得起大病的花销。

说起来,那位三井学长似乎就住在这附近,好像就是斜对面的209,有空去拜访他吧……

她给自己盖好被子,在温暖的房间里慢慢睡着了。

“椎名绘梨太傲慢了。她不会以为她一掉眼泪,全世界都得跟着伤心吧?”

“不愧是从韩国归国的前韩女团成员啊,总是那么袒护她那个偶像失格的前队长。”

“绘梨~最近怎么样呀?你的舞台和节目我都有看哦!……我这边?我最近很好呀,就是总要赶通告很忙,你也要保重自己呀。”

“小绘,我决定隐退了之后,就回老家去开一个街舞教室,到时你要来给我打白工噢!”

……

秀安姐,对不起。她对面前微笑的少女虚像喃喃道。没能发觉你的异样,没能继承你的梦想,对不起。

我们都很想你。

无数海底的光斑从她身前略过。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条鱼,水底是冰冷彻骨的,黑暗无边无际,但也无比安宁。

……她曾经拒绝所有帮助,像对仇人那样对待爱她的人,越是亲近,越是伤害。每天躺在床上,一夜无眠,嘴里仿佛咀嚼着那些光鲜亮丽的凶手的血肉,看着阳光一点点从窗帘后透过来,愧疚,害怕,然后深深的愤怒。

她羡慕每个遇到的人,担心她的异样会被大家发觉,经常嚎啕大哭。可是后来,那些怜悯、鄙视或厌恶的目光对她来说已经无关痛痒了。

她渐渐得到了一种新的平静,一种在众人的冰冷目光中逐渐衍生的疯狂。

——直到那一天。

她满头大汗地惊醒,拉开窗帘。

窗外天光大亮。

“你是找绘梨吗?啊,她这么快就在这里交到朋友了啊,太好了,我还以为……”

看着突然落泪的妇人,三井寿顿时不知所措,开始到处翻找纸巾:“啊,对不起!我来的太冒昧了!”

菅野太太摇摇头:“没有哦,只是不巧绘梨在睡觉。——不用费心了,我没事的。”

三井尴尬地说:“那么我就先告……”

“没事的哦,我已经醒了一会儿了。”绘梨说。

她看向门外的三井,一米七六的大男孩手足无措地坐在轮椅上,眉眼间还很青涩,脸庞已经有了棱角分明的阔朗,他的眼神那样意气风发,好像什么都是小问题,可能会让他感到困扰,但永远难不倒他。

他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进来,还是干脆只把探望的果篮递给菅野太太。

她恍惚了片刻,在耀目的阳光里忍住落泪的冲动,对他露出一个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