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壮硕的老鼠叽叽喳喳的叫着，嘴里塞满了粮食。它目中无人的从老人的房中跑出，四肢并用，大摇大摆的从街上跑过。

姜黎看着那只老鼠，转头想要去看看其他人的反应。可别人都对这只老鼠熟视无睹，好像它的出现根本没有什么奇怪。

忽然，姜黎感到了脸上晕出了一股凉意。她本以为那是她的眼泪，可她眨眨眼，发现自己的眼睛干涩无比。

天下雨了。

原本平静的老人看着眼前瓢泼的大雨忽然跪倒在地。丧妻的男子茫然的看着天空，妇人牵着孩子的手去接过雨滴。

忙碌的士兵们一个二个扑在好不容易抢救出的粮食上，雨水打在了粮食上谷物便保存不了多久，随时都有可能发芽。

崔刺史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喃喃道：“莫非是天要亡我崔家，而非人力可为？”

看着眼前的一切，姜黎忽然笑了。她苦涩的，痛苦的，怀着连自己都不明白从何处而来的哀伤。轻轻的笑了。

哈，上天是如此的捉弄人心。

不知过了多久，大雨终于渐渐停了下来。远处朦胧的天光变得清晰，微博的阳光照在了刚刚成为了一片废墟的粮仓上。

姜黎缓缓的伸出手，按下了使用无限循环的按键。

这一次她还没有走到绝路，这一次她仍然可以尝试让崔刺史或者曼娘他们带她前往目的地。她还有许多的前路没有去走，还有许多的未来没有去尝试。

可她发现她无法对眼前原本可以扭转的惨剧熟视无睹。

“婆子你……”看着姜黎周身顿然一变的气质，曼娘原本的话语被卡住了一半。疑惑的眼神也缓缓的转，为了担忧，“你没事吧，婆子。”

姜黎轻轻的安抚道，“曼娘，我没事。”

说完这话，姜黎侧头看望天空。如今天色渐黑，可万里无云的天空哪看得出来三日后就要下雨。

这一次她没有再装神弄鬼，只是静静的坐在火堆旁。

那方小小的随身空间里，因为着她被崔家招待而省下来的两天食物堆在了那里。只是普通的循环，食物不会发生变化。但倘若姜黎节省下来原本要吃的食物，那么空间里的食物就会变多。

这次，姜黎没有因为又发现了系统的用处而兴奋。

她只是呆愣的看着缓缓爬起的一轮明月，然后按部就班的在曼娘的安排下枕草而睡。

当月光逐渐变得清朗的时候，姜黎睁开了眼睛。

潘黑手里拿着石头，正站在姜黎面前。黑色的影子打在姜黎的脸上。

姜黎抬起头，问出了自己心中一直想要问的那个问题，“如今这个世道，你自身都难以保全。你又为什么想要杀我？”

潘黑愣住了，他没想到姜黎会醒过来，更没想到姜黎会说这样的一番话。

他这个人向来贪财重利，为所欲为，为此年轻的时候手上沾染上人命都不怕。可是他现在看着眼前这婆子平静无比的眼睛，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这个婆子似乎根本不怕被他杀死。好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他永远无法对这个人真正的造成一丝伤害。他在姜黎的面前好像一个呀呀学语的稚子，一眼就能被看穿。

于是潘黑嘴唇颤抖着，带着连他自己都没能察觉到的恐惧说，“你衣服穿的好，能换不知道几口粮食。”

听见这话，姜黎笑着摇了摇头。这答案她早就已经猜到过，在过去的那些循环里她也曾隐约知道了这个答案。

可这一切都比不上，当她重回这个场景时，由潘黑本人说出这番话更让姜黎感到震撼。

啊，只是这么一点微不足道却又重于泰山的原因。

潘黑看着姜黎的笑容，终于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恐惧。他高高的举起手中的石头，一个劲的往姜黎的头上砸去。

一下一下又一下，直到血肉模糊，血迹浸满了姜黎身上那件领口有着绣花的衣服。

“婆子，你在笑些什么？笑得真是渗人。”

姜黎微笑着，抬头看向眼前正在分饼的曼娘。她不再故作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轻轻的歪了一下头对曼娘说，“我说我其实是下凡来历劫的仙童，你们信吗？”

今夜月明星稀，姜黎看着越发容易相信她的曼娘他们，忽然感到了一种深深的疲累。

她可以自己承受的范围内无限次的从来，可是改变不了她如今这具身体年过70的事实。改变不了熙熙攘攘的人们正在承受在暖饥荒之苦的事实。

她一次次的重来，无数次的重来，总有一日她是一定能够到达任务的目的地的。

可是在那之前，她真的能做到只是去旁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