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方临河,叫人取水灭了就是。”

“回君母,侍卫早已行动,还叫了巡视的与周边杂役帮忙,那火却灭之不去,火势反倒更见旺盛,已蔓延开了!”

田夏一反常态,瞪向刘夫人。

也不说话,只透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刘夫人瞬即领会出来。

“莫非你以为是老妇授意纵的火?笑话!还不快派人施救!”

姚管事领命去了。

刘夫人想着反正烧都烧了,只恨怎么今儿不给齐女休一天假。

干脆让她跟着大火,一起化为灰烬。

倒省了后面不少麻烦。

可火势一旦起来,是再也瞒不住的。

真要烧死,反倒惹人说嘴。

至少也属她当家的不尽责。

即命更衣,叫御喜伴着,招聚一干仆从,要去瞧个究竟。

便只做个样子,也总要做得像样。

田夏尾随众人,风风火火出了殿门。

路上幽暗,她把脚一转,悄没声息地离了群。

拆下假髻,脱去外衣。

里头穿的仍是丧服,却是小葛的一件。

她走得不远,还按原路返回。

君母刚带人出去。

守卫见有侍女回头,也不跟他们打招呼,似熟门熟路,直跨入门槛。

想是受了差遣,也没拦阻。

田夏并不刻意避人,只低头轻踏碎步,拘着走路。

往来仆从只当是一个普通侍女,对她视若无睹。

她就这样一路畅通,来到中院,在一处不大起眼的景观前停下。

周围绿林蔓生,新苞绽蕊。

正是万物萌发的好时节。

在这座经人手雕饰的殿堂里,处处可见盎然的生机。

田夏把杂物丢了出去。

退后几步,束紧衣裙,指入袖袋。

抠出一条小小竹筒。

拔开塞子,尖头上黑里透红。

轻轻一吹,星斑闪耀。

向灌丛中一投,火焰瞬即腾起,朝着布好的路线迅速延伸出去。

【岩窟深处有黑水冒突,溢出于外戈壁,池沼受染,人皆称鬼神作祟,视为避忌,不敢接近,后有迁徙者被困其中,偶然发现水尽可燃,细察之下,见池面黑油遍覆,刮油引火,煮水沸食,那刮聚而来的黑油便称泽脂。】

岩窟黑水——将军搜集来,只作军用,尚嫌不够。

存留给她的,是从池沼刮取,未经处理,都混有杂质。

天若太冷,稠厚如糜,装入药瓶内,流通不畅。

天若太热,又化为水样,融入土壤,难免不够劲道。

恰当的流动性和稀稠度,就存在于这一段余寒初去、暑气未至的时节。

将此猛物,充作安神药。

进出时,坦坦荡荡随身携带。

观景时,偷偷摸摸点滴渗漏。

黏附在枝瓣间,结垢于土壤上。

该从哪处起,该往哪处生。

全由她一人定夺。

火势起得异常迅速,火舌如电游走。

那些被精心培植的花草树木瞬间卷进火焰里,一并作了燃料。

它们在火中摇曳的光影,随之升腾而起的星点。

比繁茂至极时,又不知艳丽妖冶多少。

看到这烈焰焚烧的盛景,田夏脑中浮现出她娘临别的笑颜。

随之联想到血肢横飞的战场。

在火中隐约可见一副燃烧着的巨大骷髅。

焦黑的废墟上,破土而出,一株新苗。

田夏一向不通诗道。

借物抒情——此时才算体会到皮毛。

眼见群人往外窜逃,她正打算混入其中。

刚一转身,乍见一道人影,悄然立在不远处。

田夏想也不想,管那是谁!

当下就要冲撞而出。

却不料那人将一物丢在她脚前,掉头就跑。

定睛看了看背影——头戴纱帽,身形纤细。

不就是近日抱病避人的秋玲?

田夏弯腰拾起地上的东西,是一个锦囊。

跟洛水以前要给她的一模一样。

说里头是刘夫人的信物,可自由进出宫门。

田夏也不拆开,只往怀里揣了。

在一片混乱中离了大殿,直奔东门。

向看守的侍卫求援。

君母殿的方向一片红光闪耀,浓烟滚滚而升。

值守的领队已然看到,正在忧虑。

听说有人放火,意图行刺。

即命调动援手,自带人救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