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小葛身材娇小,脸上稚嫩未脱。

看着就像刚抽芽的柳条一样,十足的纯然天真。

她又总能说出热人心窝子的话。

刻意讨好是显然的。

又像小娃娃追着大人要糖吃。

更有些什么动人心弦的,倒是说不清了。

只知那领队没几天,就被缠磨得,跟她搭上了话。

头一句便是:

“不如小妹子先吃一口,我也好叫兄弟们都跟着暖暖身子。”

小葛听话得很,当下把汤舀进碗里,吹了吹,自己吃下一口。

唤声“大哥”,笑盈盈捧上去。

那领队就着小葛吃过的碗,把汤喝了。

再让小葛依样画葫芦,去伺候他每个手下。

如此小半个月下来,就把每日送汤,做成了常事。

领队的总算肯敞开受用,也不用再吃小葛的过口汤了。

小葛不拘白天晚上,凡有闲时,总要进进出出,与侍卫们搭话。

那些侍卫见她年岁小,嘴又甜。

哪怕不主动搭腔,也不嫌她套近乎。

只要领队不在近处盯梢,大有主动去喊她的。

有人站久了嘴干,也不过要口水喝。

有的就纯粹是没事找事了。

只是不管哪种,小葛都能照应妥帖。

文姜自己,却绝不踏出院门一步。

只管守锅舀汤,把碗交给小葛分送出去。

看着那丫头一趟趟来回,额上出汗,气喘吁吁,还能笑意盈然。

倒不知该叹服,还是该唏嘘。

忙了一圈,锅已见底。

小葛缠着那领队,拉了会儿家常,才收拾锅碗,跟文姜一起抬回去。

回去后也不偷闲,自觉去打了水,蹲在大盆子前刷锅洗碗。

正忙着,忽然身周亮光闪动。

听到一声大喊:

“快跑啊!”

扭头一看——那边墙头,一排烈焰窜起,火星溅射。

没等她回过神,就见文姜满脸黢黑,从院门下跑出来。

直奔到她身边,一把拽起,顺手在她脸上抹两下。

拉着跑了出去。

刘夫人冷冷注视着田夏——左脸上,鲜红的巴掌印。

这好歹是她唯一的“长孙媳妇儿”。

她自己动手教训,谅老二也找不到名目袒护。

若换旁人代手,可就难说了。

可她老人家奋力一记掌掴,没感到半分痛快,只觉得手心发麻,还有些疼呢。

田夏把翻倒的水盆摆正。

趴在地上擦水,边擦边道:

“都是晚辈的过错,没凉好水,烫着君母尊脚了,君母大可罚晚辈跪在外头,跪一宿也是该的。”

其实水温茶温,稍冷稍热,都只是借个由头,方便整治。

但凡是个人,又是先君夫人这等身份的,总要吱一声。

但凡吱这一声,就更有她受的。

偏这个好孙媳妇儿,分明面有不甘,却总不肯在言行举止上露岔子。

看似是块烂泥巴,任由别人搓圆揉扁。

实则让这挑刺的活儿,越做越不得劲。

刘夫人实在是不想花精力跟她耗下去了。

只要她立时死透,方能大快人心。

“不说你尽心,也算尽力,便有小过,倒不至于放出去丢人现眼,罢了,挑些吃食,送回去吧。”

田夏心知,要把她摆布到什么时候,全凭刘夫人心情。

一般天没见黑,只叫侍女送到殿门口。

如果一不留神折腾晚了,就叫监人“陪护”上路。

每次陪送的人都不一样。

田夏拿着抹布,跪在湿地上:

“惹君母不快,晚辈实在难安,总要稍作弥补才能放心。”

刘夫人暗自冷笑,心说你以为甘做王八犊子,就能保得住壳儿?

既然不想当人,就由得你多赖一时。

田夏得了默许,又趴下身,慢慢用布擦地。

布湿透了,就把水拧在盆里。

一遍遍的拧,一点点的擦。

正仔细收拾时,姚管事进了门,在帐口急报:

“禀君母,九月观……烧起来啦!”

田夏一听,撒开抹布,爬起来就往外冲。

却不想跪得久了,脚麻腿软。

一蹬之下,顿时乏力,倾身扑倒在地。

忙回身哀求:

“请君母快去救人!”

刘夫人哪在乎齐家两条人命?

但九月观属她内宫,总也不能任由它烧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