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下了马车,男子与女子分开两队。

林陶自然是去找林玉竹,玄望舒则跟文武百官一起。

祭地礼是国之大典,仪程极为繁复,共分九个步骤,每进行一步,皇帝都要向正位、各配位、各从位行三跪九叩礼。可想而知,这全套的仪程跪完,该是何等的辛苦!所以,倘若皇帝年迈,或者身体病弱,就需要年轻的皇子代祭。

然而眼下,皇帝正值盛年,身体无恙,竟也让皇子代祭。这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这个代祭的人,就是出自皇后的嫡子,二皇子玄望麟。

文武百官一边排着队往地坛里走,一边议论这件事。虽然他们的声音很轻,奈何玄望舒内力深厚,听力极佳,把众人的议论听了个一清二楚。

“二皇子代行祭地礼?那大皇子能乐意?”

“这是不是意味着,陛下更属意二皇子呢?”

“各位别忘了,还有个三皇子呢!三皇子一向讨陛下欢心,如今又远赴草原,筹备苍灵狩礼。”

“一长,一嫡,一欢喜。君心难测啊!”

“咱们做臣子的,还是不要轻易站队的好。”

玄望舒听在耳朵里,心里暗生佩服。不过是一个代祭,就能引发百官热议。所谓的帝王心术,算是被父皇给玩明白了。

驾驭群臣的第一要义,就是平衡错综复杂的势力,避免一家独大的局面。臣子们猜不透太子的归属,才会一门心思地围着皇帝打转。

这些看似不偏不倚的安排,恰恰证明了皇帝根本不想立太子。他正值壮年,春秋鼎盛,一心要把权力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也正因如此,谁在这种时候提“太子”谁就是找死。

尤其是,苍灵人。

三皇子玄望云是大夏的皇子没错,他性格活泼,讨父皇欢心,这也没错。但是,倘若因为这些表象而误以为他离太子之位很近,就是大错特错!

事实上,由于他有一半的苍灵血统,地位一直很尴尬。

大夏人对“异族”有一种本能的抗拒,再加上苍灵曾经与大夏为敌,要接受一个有苍灵血统的太子,难于上青天。然而,苍灵人却希望他能上位,以更大的权力去创造更多的便捷,通过和平的方式去获取更大的利益。

正是由于这种矛盾,大夏的皇帝和苍灵的长老们,在表面上对他很宠爱,实际上却是一个比一个更谨慎,小心翼翼地拿捏着他的地位分寸。

倘若三皇子说出不该说的话、做出不该做的事,双方都将骑虎难下。而且,如果三皇子是栽在“太子”一事上,那么大夏皇帝对他的厌恶将无以复加。

玄望舒暗暗盘算着:苍灵狩礼就快到了,但愿妈妈在天有灵,保佑计划顺利进行。

此时,二皇子已经在祭坛上代行了天子礼,该轮到诸位皇子行礼了。

玄望舒随着大皇子、五皇子一道,走上了祭坛,他们同样要进行一系列的缛礼烦仪。

在祭坛下的皇帝,一直抬着头,朝台上看着。

当他看到,玄望舒竟破天荒的把头发高高束起,不由心中一震!曾几何时,他的母亲也梳着高高的马尾,以一种与众不同的少年气息,走进了他的心里。

那条抹额,不仅遮住了疤痕,也遮住了那片与父亲相似的额头。在抹额的衬托下,少年的眉眼更加鲜明——可真像他的母亲啊!

虽然玄望舒的母族早已被覆灭,可光是看着这张与那女人极为相似的脸,皇帝就觉得心绪不宁。

*

在周而复始的跪拜和起立中,翩飞的衣袂将玄望舒衬得飘逸出尘,风仪如诗如画。

美少年最易点燃少女心,祭坛下就有不少侍女春心荡漾起来。

侍女们开始悄声议论:“以前四皇子还小,不觉得怎样,没想到长大了竟是这般出众!” “俗话说‘人配衣裳马配鞍’,今天换了装扮,真让人眼前一亮!”

在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中,有一个声音并不突出,却好巧不巧地被林陶听见了:“当年的昭妃就是倾国倾城的美人,美人生出的孩子,果然不同凡响!”

众人对玄望舒的夸赞,惹得四公主玄望霓极不耐烦:“这是祭地大典!是你们乱嚼舌根的地方吗?”

她这么一吓,侍女们登时鸦雀无声。

林陶没有说话,她的心中还在为方才听到的那句闲话而震惊:玄望舒的生母,不是掖庭里的罪奴吗?那么侍女口中的“昭妃”是谁?

况且,在大夏后宫,正位的妃号只有四个“贤、淑、德、齐”,又是从哪儿冒出一个“昭”妃呢?

等一下!玄望舒在被领养以前,住的地方好像叫“昭庆殿”……林陶的眼皮一跳:莫不是真有关联?

这些纷杂的疑问,在林陶心间堵了一整天。直到祭地大典的仪程全部走完,众人浩浩荡荡地回了宫,林陶才终于逮到机会,与林玉竹独处了片刻。

“母妃,